王离忙将崔文子的嘴堵住,拖到门外。立刻有一名将领上前,轻轻将门合上,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你把这疯子放进来做什么?”王离紧抱着崔文子,对着蒙崇德兴师问罪道。
“快放开他,快让他给我爹诊治!”蒙崇德站起身来,使劲扒开王离的胳膊,急道。
“崇德,我们知道你心情不好。大将军怕是活不过今晚了,你就安生一些…”王离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没空跟你们多说,快把崔文子放开,他能救我爹的命!”蒙崇德却是对王离的话充耳不闻。
一名黑甲将领拳头紧了紧,再也忍不住,低声怒斥道:“蒙崇德,你小子是不是不愿砍树,故意装作被匈奴劫走的?你爹还当你死了,一气之下亲自率军强攻上谷郡,这才身受重伤。你…你…你这小畜生,将大将军害得这般惨,现在还要无事生非吗?”
此人名曰蒙纪,乃是蒙恬族弟。按辈分来说,蒙崇德还要唤他一声叔叔。
蒙纪平时在巴蜀一代总监军事,与蒙恬一别便是两年未见。而两年之前,蒙崇德还是个败家混账。整日的欺男霸女、三天两头上房揭瓦,闹得整个咸阳都不得安生。故此,他并不认为蒙崇德能毫发无损从匈奴手里逃回来。
此话一出,似是倒出了众将心声一般。众人皆是轻轻点头,七嘴八舌斥责道:“少将军,你多砍两棵树会累死吗?”
“哼哼…大将军征战一生,临了却被你给害死…”
“是极,是极!大将军令你砍树时,你何等抵触。定是想要偷懒,又耍了什么手段,把我们都骗了!”
众将领都有些愠怒地望着蒙崇德,那张长相与蒙恬颇为相似的脸颊,此刻看来,竟如此令人憎恶。
其实这种说法很容易就能被推翻,蒙崇德被掳走的当天,城外那打造霹雳车的地方,留下了整整十四具蒙家军将士的尸体。蒙崇德虽然纨绔些,却终归是个小辈,不至于杀人。只是,被匈奴掳走,又毫发无损的逃回来,委实太过匪夷所思。再加之此时众人心中都挺不是滋味。眼见蒙恬随时可能去世,蒙崇德身为儿子,居然还将门外这疯子放进来胡闹。
这小子,分不清场合吗?若换做自己儿子敢这么胡闹,非要吊在树上,痛殴三天三夜!
“马上放开崔文子,他能救我爹!”蒙崇德几近丧失理智,竟是锵的一声拔出王离腰间佩剑。锋利的剑锋,直接压在其脖颈之上。
崔文子者,太山人也。文子世好黄老事,居潜山下,后作黄散赤丸,成石父祠,卖药都市,自言三百岁。后有疫气,民死者万计,长吏之文所请救。文拥朱幡,系黄散以徇人门。饮散者即愈,所活者万计。后去,在蜀卖黄散。故世宝崔文子赤丸黄散,实近于神焉。
崔子得道,术兼秘奥。气疠降丧,仁心攸悼。朱幡电麾,神药捷到。一时获全,永世作效。
瘟疫,纵然拥有后世那等先进的医疗科技,害了这种病的人,也唯有等死。可谁又能想到,我华夏早在两千年前,便有一位老前辈得到了破解此病的方法!
方才在郡守府之外,心中急切,自是没工夫理会这么一个醉醺醺的老头。可得知蒙恬不久将死,他便猛的想起了秦时这位传奇老前辈。若说找不到此人便罢了,而今,崔文子近在眼前,又哪有不让他诊治的道理?
“锵!”
“蒙崇德,你想干什么?”众将领都将佩剑拔出,遥遥对准蒙崇德,怒道。
他们当然不敢真的动手,不过对于这等不忠不义的混账,吓唬吓唬,也不过分。
“放开他!”蒙崇德转而将那佩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厉声大喝道:“否则我即刻自刎,看尔等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再见我蒙家父子!”
“哼…你要自刎便自刎,没人拦你!”蒙纪早恨透了这丧门星,咬牙切齿道。
他曾在蒙恬府上住过一段时日,深知蒙崇德这小子的卑鄙无耻,没少以自残来要挟蒙恬。可偏偏的,蒙恬又是个宠儿子出名的,居然任由他胡闹。堂堂大将军,因为这么个儿子,欠了一屁股债。
蒙崇德几乎没有丝毫迟疑,长剑狠狠在脖颈之上划过。只见大量殷红汩汩流出,顺着剑身滴落而下。
“滴…滴…滴答…”
“好了,好了,让这老头进去诊治便是了。崇德,你先把剑放下…把剑放下!”蒙纪万没料到蒙崇德竟有如此狠厉,忙将佩剑丢弃,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道。
“唉…”众将都叹了口气,羞愧地垂下脑袋。蒙崇德虽玩闹一些,却毕竟只是个孩子。如今得知自己父亲将死,竟悲愤到自残。光凭这一点,蒙崇德便当的起孝子二字。
“老前辈,我求你救活我爹…”蒙崇德再不理会蒙纪,强撑着不使自己昏厥,对崔文子躬身一揖,惨然道。
“你小子,倒是有性格,颇合老夫胃口…”崔文子极为认真地盯着蒙崇德,哪里还有半点醉酒的意思。他迟驻片刻,将那缝缝补补的破包袱打开,翻找起来。
“噗通!”
蒙崇德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挺挺栽倒。由于大量失血的缘故,一张英武面孔,白得恐怖。
“少将军!”柱子一直跟在蒙崇德身后,插不上嘴。眼见蒙崇德昏厥倒地,一个箭步上前,将之抱起。
“哎哎哎,你这家伙,别碍事…”崔文子拍了拍柱子的背,干枯手掌轻轻一挥,示意他闪开。
柱子看了看王离,王离轻轻点头。又看了看蒙纪,蒙纪也轻轻点头。无奈,只好悻悻将蒙崇德放下,退到一旁。
蒙崇德可不傻,相反,这小子聪明得紧。他发明的霹雳车威力之大,在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蒙崇德这么信任这个老头,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妨看看他的手段,万一真能救回蒙恬呢?
“这小子,果然是有宿慧的人…”崔文子手里捏着一个小药瓶,往右手手指上吐了口唾沫,伸进瓶内,沾了些好似石灰的粉末。
他蹲下身子,将这些粉末均匀涂抹在蒙崇德脖颈处。一边涂抹,还一边自顾自念叨着什么。
“这老头,到底行不行?”蒙纪眉头微蹙,质疑道。从始至终,他都不能理解蒙崇德为何如此信任这么一个老头。
“唔…”然而,还不待此话落下,便只见蒙崇德的双眸,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