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政的第一个月,曹爽可谓是处处碰壁。他发现,自从自己对司马懿尊让有加后,司马懿每次都对光禄大夫常林也是这样客气。曹爽尊司马懿,朝中老臣们不以为然,而马懿遵常林,朝中老臣认为这是司马懿礼贤下士。
如今尚书台以薛悌为首,都不听从自己,录尚书事成为一句空话。曹爽觉得,自己以前做武卫将军时,满朝公卿都对自己眉开眼笑,如今自己成为辅政大臣,却处处碰壁。薛悌要求请辞,他用司马懿不允推了过去。但另一件事,让他坚定地认为,自己和满朝公卿是处于对立地位的。
曹爽找到了四朝元老卫臻,希望结成亲家。卫臻却断然拒绝。曹爽又派人许诺,任命卫臻为尚书令,卫臻依然不为所动。
于臬府。于诠道:“尚书令亲自登门拜访。”于臬听了,急忙出来迎接。并命人准备茶汤。
薛悌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德揆,向日我跟你说,要你做州郡的中正,你拒绝了,现在老夫有些事情,是爱莫能助了。”
于臬道:“薛公哪里话。小子不过初入仕途,既然有薛公珠玉在前,小子真怕瓦砾在后,有付薛公重托啊。”
薛悌道:“我今日来,也不是为别事。老夫年事已高,去意已决,在走之前,有些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于臬见了,便认真倾听:“小子不明,还请薛公教我。”
薛悌道:“前几天朝堂之事,你在朝上也是看见了。先皇以托孤之任,系于曹昭伯与司马仲达,我观以后形势,所谓一山难容二虎。二人必有一番争斗,迟早会翻脸,敢问德揆,你将何以自处?”
这一记,正好击中于臬要害。这一连几天以来,于臬一直在为站队一事纠结不已。帮曹爽,曹爽才具和性格,注定了他会走向毁灭。帮司马懿,可这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大杀曹爽一族,令人发指,其后司马师、司马昭专权,乃至弑君,开历史倒车,这样一个人,又怎么能与之为伍呢?
见到薛悌询问,于臬道:“公意以为如何?”薛悌叹了口气,道:“一代新人胜旧人。某已年老,告老还乡,这朝中之事,老夫是懒得过问了。”
于臬道:“小子愚昧,还请薛公明示。”
薛悌道:“恕我直言,先皇托孤不慎。此后,曹昭伯必然专权,司马仲达必然退让,在让无可让之时,就是二人翻脸之时,到时,曹昭伯必然不是司马仲达对手。”
于臬听了薛悌之语,暗暗心惊。想不到在古代,竟然有对事情发展洞察如此透彻之人。于臬道:“敢问薛公,何以知之。”
薛悌道:“础润而雨,月晕则风。曹昭伯虽然礼贤下士,其目的在于揽权。老夫在尚书台顶他几句,他就坐不住了,愤愤而去,此在心性上不及司马仲达。这表面功夫,也不及司马仲达。.朝堂之上,群臣表司马仲达录尚书事,曹昭伯竟然无计可施,也比不上司马仲达以静制动。以此三事观之,若二人相斗,曹昭伯不如司马仲达多矣。”
于臬道:“多谢薛公教小子。敢问薛公,该何以自处?”薛悌道:“既明其哲,以保其身。老夫言尽于此。老夫请辞之时,想推举你任五兵尚书,以继大将军长史孙德达之缺,不知你可愿意?”
于臬道:“既然薛公教小子明哲保身,又何必来任这尚书一职。”薛悌道:“孺子可教。这样吧,泰山太守将入朝任太常一职,老夫推举他为州中正,你就为郡中正吧。此不可推辞。”说完,也不待于臬回话,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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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臬望着薛悌的身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起身相送。薛悌道:“不须相送,老夫去意已决,尚有一份名单在你处,还望德揆好自为之。”
夏侯玄府。曹爽一脸不悦,来回走着,说道:“我不同意任司马子上为洛阳典农中郎将。”夏侯玄道:“任他为典农中郎将后,你可以表李公昭为洛阳令,掌管洛阳民政啊。这样,司马公就不会反对了。”
曹爽一脸意外:“你是说,我要与司马太尉双方任命人选?”
夏侯玄道:“不错。表哥,你现在这样与朝中老臣作对,肯定是不得人心的。以我之见,你应该同意司马公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然后你可以趁机罢免薛公,任命自己人为尚书令,然后任用自己的人到尚书台,这样,这些朝中老臣就不会再反对了。”
曹爽道:“你确定朝中老臣不会反对?”夏侯玄道:“你可以和司马公商量着办,就说这是与司马公商量同意的。”
曹爽想了想,道:“先帝在时,曾对我说,要重用城门校尉于德揆,以你之见,以为如何?”
夏侯玄道:“此是先皇以恩宏之权留于表哥,某以为,此事可行,只是弟有些担心,德揆先前曾与丁彦靖有隙。而彦靖与表哥交好,弟以为,万一二人不和,非大魏之福。”
曹爽道:“此事我理会得。表弟,你因浮华案,消沉了这么多年,为了大魏江山,现在应该出来做些事了。”夏侯玄道:“为家国社稷计,弟愿全力辅佐大将军。”曹爽道:“何必如此,称呼表哥多亲近。”
夏侯玄道:“治国与交情不同。在公众场合,弟一定称呼表哥为大将军。敢问表哥,你将如何安排人事?”
曹爽道:“大将军府一应大小事务,我已交付与孙长史办理。下一步,将整理尚书台事务,薛公走后,以裴潜裴文行为尚书令。其大司农一职,以桓范桓元则代替。”
夏侯玄道:“那德揆将任何职?”曹爽道:“德揆素与司马公一家亲善,此事将与太尉商议。”
夏侯玄道:“不可。既然先帝口谕要表哥你重用德揆,为何还要征求他人意见?”曹爽道:“既然某以父事司马公,商量一下又何妨?”
夏侯玄道:“既然如此,某愿任散骑常侍一职。”
洛阳,司马懿府。薛悌向司马懿施了一礼,道:“仲达,老夫年迈,明日将递上辞呈,还望司马公珍重。”司马懿紧盯着薛悌道:“孝威真的要走吗?”薛悌道:“老夫近来觉得头昏眼花,恐不能胜任尚书令一职,司马公海内人望,还望司马公成全。”
司马懿道:“孝威,如今朝廷用人之际,何必如此急着走呢?”薛悌道:“司马公,一代新人胜旧人,老夫气血既衰,无心官场之事,还望司马公以我大魏江山社稷为重。”
司马懿叹道:“西蜀东吴久不入寇,新皇初立,某担心若有寇来,将何以处之。若得孝威坐镇尚书台,某出征,也有个照应啊。”
薛悌道:“东线有满伯宁守着,何况王文舒素明军事,可以无忧。只是这南线,夏侯将军素来慎重,潜龙勿用,某担心在此。”
司马懿道:“孝威有何以教我?”薛悌道:“既然司马公问到这,某就不得不说了。城门校尉于德揆,素有忠义,愿司马公推举其为尚书,协助其师典选举事,不知司马公尊意如何?”
司马懿道:“德揆所举数人,皆为称职,既然孝威亲自开口,某当遵从。”
薛悌伸出一只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司马懿,司马懿也伸出手来,握住薛悌之手。薛悌道:“司马公此后,一定是劳苦功高,我等士族,就拜托司马公了。相信司马公,一定是大魏纯臣。”
司马懿道:“孝威哪里话。懿受先帝托孤之重,必竭忠补衮以奉社稷。愿孝威勿忧。”薛悌又紧盯司马懿看了一会,道:“如此,老夫虽去无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