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夺大权(二)
薛悌送给于臬的,是一份兖州籍官员的名单。于臬想不明白,现任司徒卫臻也是兖州陈留人,为何薛悌要将这份名单留给自己。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尚书郎傅嘏和贾充,带着石苞来了。
自从自己任城门校尉后,于臬就很少与往日故人来往,傅嘏是个很慎重的人,此行必有重大原因。石苞见了于臬,面有愧色。
傅嘏道:“德揆,现在尚书台翻了天了。”于臬淡淡一笑:“兰石,某现在是武官,对朝中之事,你似乎不应该向我提起吧。”
傅嘏道:“薛公请辞,这尚书台将群龙无首,你座师卢子家,准备荐你入尚书台任尚书,特让我等来问下你的看法。”
于臬道:“诸位好意,臬十分感谢。只是某任这城门校尉一职尚没多久,恐怕不能胜任啊。”
贾充道:“不妨,孙尚书任大将军府长史后,现在这尚书台,已经没有尚书了。请你还是不要推辞。”
于臬道:“朝廷大事,岂可私相告诉。还望诸位,为石仲容美言。此次荡平辽东,仲容是有功的。”
石苞不好意思笑了笑,道:“若不是众位一力周旋,某还不知如何自处呢。”傅嘏道:“既然如此,那你作东。”石苞道:“尚书郎有令,敢不从命。”
早朝。司徒卫臻为首,满朝公卿再次联名上奏,请朝廷授予司马懿都督中外军事、录尚书事的权力。曹爽看了看司马懿,司马懿闭目不语。郭太后道:“敢问大将军有何想法?”
曹爽道:“司马公劳苦功高,四世老臣,三次身为托孤之臣,臣也赞同。”曹芳望了一眼郭太后,郭太后点点头,曹芳便大声说道:“准奏。”
这下轮到公卿们意外了。就在他们暗庆自己的胜利时,曹爽开口了:“陛下,臣任着录尚书事一职,臣与司马公商量了,既然薛公愿以年老请辞,臣等同意,特简裴潜为尚书令。加薛悌特进致仕,爵关内侯。迁吏部尚书卢毓为仆射,桓范为大司农,夏侯玄、丁谧为散骑常侍。尚书台众尚书之职,待臣等议定后再奏。”郭太后见司马懿和众臣都没有反对,便点了点头,曹芳道:“准奏。”就这样,在众臣的坚持下,曹爽终于同意司马懿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自己顺便塞了几个人进来。
夏侯玄和丁谧任散骑常侍的消息不径而走。昔日浮华党一派也活络起来。大将军府一时之间热闹了起来。
“从今日情形来看,诸公卿还是想让司马公揽权啊。”曹爽愤愤不平。
夏侯玄道:“大将军,既然先帝任你为辅政大臣,就不能太急,得有施政举措才行。”
丁谧道:“太初之言不假,只是当务之急不在施政,而是扫清障碍。”经过这数年禁制,丁谧动极思静,不断反思总结,眼见司马师和于臬都任要职,他内心早已不平,只是现在,他早已不是当年那般稚嫩了。
曹爽弟弟曹羲道:“既然公卿们这样推举司马太尉,那干脆推举司马懿,那大哥干脆推举他为太傅和大司马,一来是兄长尊事他,以堵众口,二来司马懿料也不会反对。”
丁谧道:“此话有理,但还不完备。将司马懿抬上高位,必须来个明升暗降。将录尚书事的权力让出来。”
这下曹爽来了兴趣。他想了想,又犹豫道:“刚刚同意他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这样,不太好吧。”
丁谧道:“大将军,您是先帝钦命的托孤之臣,这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也是先帝明诏任命的,先帝可没有给司马太尉下诏任这些职啊。今日在朝上,同意司马太尉录尚书事,没有大将军的首肯,是任不下来的。这诸臣的议论,又何必在意。”
曹爽想了想,道:“如此说来,彦靖说的也有道理。”
丁谧笑了笑,道:“让司马太尉任大傅和大司马,下官也觉得不妥。下官以为,大司马掌兵,和大将军有冲突之处,况先帝也曾明确表示反对他为大司马,怎可违了先帝意旨?”
曹爽道:“彦靖此言有理,只是……”
丁谧道:“大将军难道又怕满朝公卿议论?大将军勿忧,某已有一计,保管大将军马到成功。”说完,附耳对曹爽说了数语。曹爽听了,将信将疑。
丁谧道:“依此计行事,多半会成功。下官担心的,是尚书台这里,虽然新任了尚书令,但司马叔达任着尚书仆射一职,这吏部尚书一职,事关选官,大将军得用自己人。”
夏侯玄道:“我看城门校尉于德揆,可以胜任。”丁谧道:“不忙。我看驸马都尉何平叔可以。”何晏道:“突然任此职,恐怕众位不服啊。”丁谧道:“由天子下诏,谁敢不服。何平叔,你就放心吧。”
夏侯玄道:“大将军,这尚书一职,尤其是吏部尚书一职,非同小可,现在有卢子家典选举事,还请大将军三思。”洛阳令李胜道:“太初,要想施展自己的抱负,就得用自己的人,你何必纠结于此,到时,升卢子家为廷尉,由司马叔达一个人任仆射,不就行了吗。”
夏侯玄发现,丁谧根本没有心思让于臬在尚书台任职,便道:“既然这样。许子家与大司农友好,建议许允任加散骑常侍,任度支尚书如何?”
丁谧道:“散骑常侍已有多人了,再任就超额了。”李胜道:“那就干脆将度支尚书一职空着,由下面的尚书郎和侍郎管事,散骑常侍多一个也不算多。”曹爽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依计而行。过了二月再行事。”
夏侯玄和随从正欲回府,路上司马师迎了上来。“太初,家父有请。”自夏侯徽去世后,夏侯玄与司马师的关系淡了不少,但夏侯玄见司马师亲自来迎,也不便拒绝。
“小子见过世伯。”太尉府内,夏侯玄向司马懿行礼。司马懿用手扶住夏侯玄手臂,道:“太初,照理说,是我司马家欠你不少。向者老夫忙于军务,对太初也是疏于照顾。如今回朝任职,若太初有什么想法和需求,可以向老夫说。”
夏侯玄道:“多谢世伯关心。小子有需要的时候,还望世伯多多关照。”
司马懿望了望夏侯玄,道:“如今你也担任散骑常侍职务了,我想问你,若你想施政,当以何处着手?”
夏侯玄道:“如今是世伯与大将军辅政,小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司马懿道:“我是想看听一听你的想法。”
夏侯玄想了想,道:“小子到时有奏疏上奏。主要是从中正入手,提出建议,还望世伯提出建议。”
司马懿道:“哦,太初果然与众不同,不知是何建议?”夏侯玄道:“主要是除重官,改服制,抑郡权。展开说,一言难尽,小子上疏当会言明。”
司马懿道:“太初这些举措,确是良言。老夫也很想看到太初的上疏。”夏侯玄道:“到时,还望世伯支持小子。”司马懿道:“这是自然。”
夏侯玄走了后,司马师道:“父亲,从太初所言来看,似乎对我们不利啊。父亲将如何应对?”
司马懿笑道:“太初一时名士,见解超人,可惜无实施之人。师儿不必担心。”
洛阳城东门,尚书令薛悌以特进致仕,于臬令城门众军士,一齐列队送他。
薛悌接过于臬递来的酒,一饮而尽,道:“老夫此去,将再无返洛阳之理,还望德揆牢记我言,慎之慎之。”
于臬道:“薛公荣归故里,令小子好生失落。敢问薛公,为何将兖州士族名单给我。望薛公明示。”薛悌道:“此事久后自知。初春尚寒,老夫不胜寒气,就此别过。”于臬不好再劝,便扶着薛悌上车,目送车马远去,消失在洛阳东门之外。
早朝。大将军曹爽上疏,奏道:“臣以低微名望而居辅政大臣之职,声望竟然在太尉之上,臣不胜惶恐之至,特请陛下恩准,拜司马太尉为太傅、大司马,一则昭陛下举贤任能之举,二则显司马公文武全才,大魏栋梁,三则令臣免遭贪图权力之讥。”
这一下,令群臣大出意外。郭太后也是深感突然,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问:“大将军此奏,众卿以为如何?”司马孚道:“大将军礼贤下士,成就陛下仁德,所谓君子成人之美。臣以为,此奏可行。”
众臣正欲附和,散骑常侍丁谧道:“臣有本要奏。”郭太后道:“奏来。”丁谧道:“近来尚书台因人事调整,政务迟缓,为减少中间环节,臣提议,录尚书事一职,还是以遵从先帝遗诏为妥。先帝在日,也曾想任司马公为大司马,却因柏人彭亡之故作罢,为遵先帝遗愿,臣以为,迁司马公为太傅,至为允当。”
司马孚正要反驳,却发现丁谧所言,全是以先帝遗诏为凭,想来想去,也不好去驳,所以大家都表示默认。郭太后问道:“司马公以为如何?”司马懿道:“全凭陛下做主。”郭太后望向曹芳,曹芳道:“太尉不反对,那,就,就准奏吧。”
不到七天时间,因为丁谧的政治手腕,司马懿升为太傅,夺去了录尚书事的职权,曹爽以退为进取得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