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恪在江东,罢视听,息校官,除关税,崇恩泽,大得吴人之心。
司马师任大将军后不久,搬进了原来曹爽那座大将军府。
于臬对这们权倾朝野的司马师,一直小心谨慎从事。一日,司马师相召于臬。
王肃、傅嘏、贾充、钟会皆在座。
此时正是六月天气,府中炎热,司马师命人拿出冰来镇热,司马
师见于臬来了,便道:“大家来齐了,我今是想和大家说一下,如今吴主新丧,新主年幼,我想讨伐东吴,诸位以为如何?”
王肃道:“大将军,吴军已在东兴修建了大堤,以防我水军出濡须水伐吴。况西蜀费袆屯兵汉寿,姜维好立功名,随时可能进犯,大将军,伐吴暂时不可。”
229年,孙权称帝,定都建业,满宠根据这一变化,在合肥修筑了新城,以防备东吴可能的军事行动。作为对应,东吴在东兴修建了大堤。
此举,彻底将曹魏水军封锁在彭蠡泽中,使其不能进入长江一线,这就遏制了曹魏从合肥方向南征的可能,而东吴却随时可以出兵。
不过,孙权虽然号称孙十万,对合肥的执念太深了,230年和234年两次攻打合肥新城,但两次都宣告失败。
自此,孙权放弃了从合肥方向北伐的计划,东兴大堤也就逐渐被荒废。
钟会笑道:“以大将军英才,不活在父辈的庇佑下,建立军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会以为此事也急不得。听说那诸葛恪内修仁政,愿大将军休养生息。以待其变。”
傅嘏道:“大将军,虽然现在朝野肃然,下官以为,钟士季所言非虚,我们应休养生息待时为上。”
司马师目视于臬。
于臬道:“下官听说,那诸葛恪英华外露,刚愎自用,一心想要建立功业,以便超过其叔诸葛亮。如今他勤修内政,必是整军备战,不久就要犯我大魏。大将军不得不防啊。”
于臬所言,和众人不同,大家便都望向于臬,显然是要他说下去。
于臬朗声道:“座师所言,吴军已在东兴修建了大堤,下官以为,诸葛恪内收军权,必然对外征战。他不久后就要重修这东兴大堤,挑衅我大魏。到那个时候,我们是伐吴呢,还是任由他将大堤修在家门口,把心堵死?”
于臬把问题又踢给了在座诸位,让大家来回答。
钟会笑道:“他把这大堤修到我大魏家门口,若不做出回应自己颜面何存?”
贾充道:“若真是如此,我建议大将军巡视淮南,看看这些将领有什么意见,再作定夺。”
司马师道:“若真如德揆所言,我要听取王文舒、毌丘仲恭、诸葛公休等人的意见。”
于臬道:“大将军,下官以为,以诸葛恪个性,要重新修复东兴大堤只是第一步。大堤建成后可以截断濡须水,使其倒灌入彭蠡泽,扩大当地水域面积,这样一来东吴出兵时可以充分发挥水军的优势。”
“至于第二步,听说濡须水西岸有七宝山,东岸又有濡须山,诸葛恪必定命人在两山上分别修筑山城,并派人驻守。这样,就会形成只准东吴打我们,而我们打不得东吴的局面。然后他才准备北犯我大魏,建立军功,稳住他的地位。”
这还像什么话,不但把魏国出军的路堵死,还可以自己反过来进攻魏国。同样一心想要建立军功的司马师听了以后,也不由担忧:“我们要如何应对?”
于臬道:“东吴犯我大魏,我军首要防卫的就是合肥新城,须派一得力干将进行驻守。我们不去进攻新城,而是让他们来打我们合肥,拖住他们,必然获胜。”
这是什么话,别人在家门口修了城,我们还不能去打他,并且还要等着人家来进攻,这不是示之以弱吗?
钟会冷笑道:“若如此,这主战权不在我,而在东吴。我大魏上国,怎么可以如此软弱,有损国威。”
司马师没有否定于臬,也没有肯定钟会,而是问道:“以你看,何人守新城合适?”
于臬想了想道:“昔日诸葛瑾犯我柤中,小将张特防守很是了得,我愿作保,让张特任合肥的牙门将。只要合肥在我大魏手中,东吴从东兴大堤进攻,就无能为力了。”
司马师回视傅嘏:“兰石,德揆之言,有些道理,你到时行文,让张子产去任牙门将。”
傅嘏称了一声“是。”
司马师道:“我经过考虑,准备让德揆到尚书台来任尚书,由尚书仆射李安国去任中书令,卢子家提尚书仆射。因虞叔茂和钟士季也在中书台。尚书台事务繁杂,兰石和王观王伟台两个人,忙不过来。德揆,你不会推辞吧?”
什么?于臬在中书令任上才两年,刚刚摸到一点门道,就要把自己调走,难道自己真的是一块石头,哪里需要哪里搬吗?
不过,这个想法于臬可不敢说:“大将军做什么事情,必定是经过通盘考虑,慎重研究,根据我大魏实际需要做出的决定。下官愿意听从调派。”
司马师对于臬的回答很满意:“如果大家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定了。”
众人出得府来,于臬和王肃道别,钟会和贾充自去了,于臬正欲上马,傅嘏叫住了他:“德揆,对于今天的安排,你是不是很意外?”
于臬道:“没有,大将军以前就说过此事。要我来尚书台。”
傅嘏又问道:“你说此事是大将军慎重研究是没错的,但为何让李丰接替你,想过没有?”
于臬显得有点茫然:“这倒不知。”
傅嘏附耳到于臬耳边,道:“大将军发现,李安国在正始年间左右逢源,如今又和夏侯太初走太近,是以将他迁到中书去。”
于臬也听说过,这李丰虽然是名士,但胆子很小,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奏请曹芳诛杀曹爽,将战车停驻在朝堂下。告知李丰后,李丰非常恐惧,精神立即萎靡,蜷伏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看来司马师确实对李丰等人不放心。
傅嘏见于臬一脸不解的模样,继续说道:“我看李安国,装得一本正经却又多疑,明明只是小聪明,却以为自己聪明,如果他去掌机要,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出事!”
原来,这是想害李丰啊。
于臬背心一阵发凉:“既然他容易出事,为何还要他掌机要?”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于臬还是问了。
傅嘏叹了口气:“你号称才盒,也是糊涂一时。他对大将军貌合神离,中书台又有钟士季、虞叔茂在那守着,他翻不起浪来。不过,叔茂职位,也要动了。免得李安国以为是我们在监视他。毕竟,他还是贾公闾的岳父呢。”
狠,果然狠,要动人了,还这样不露声色。
于臬点了点头:“那叔茂到哪里去?”
傅嘏道:“颖川太守,参安东将军军事。”
原来傅嘏要去帮司马昭了。
于臬不再说话。
傅嘏继续说道:“我和子元商量了,你到尚书台来了以后,就做这度支尚书,然后加散骑常侍。宏儿任黄门郎。”
打了人,再给一个甜瓜,一打一放,不得欠账。手段果然高明。
于臬道:“宏儿刚刚大婚,秘书郎任上,无有建树,何敢当此重任?”
傅嘏道:“这可以的。也不过是跑跑腿而已。”
就这样,于臬到尚书台任职,处理关于钱、赋税收入、户籍等方面的事宜,并加散骑常侍。自高平陵之变后,大司农职权减少,仅为收粟之官,有职而无权。
于臬所任之职,相当于现在的民政、财政、粮食、税务方面的长官。
于宏转行黄门郎。也可以出入皇宫,然后到三公九卿等处,跑腿传旨了。
于臬发现,自己果然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人事变动的背后,还隐含着司马师不想让于臬在一个职位上任职太久,形成气侯!
冬十月,东兴大堤。
东吴托孤大臣、太傅诸葛恪,身穿皮裘,在众人的围绕下,站在了巢湖的岸边。
这里是濡须水的入河口。当年孙权留下的东关大堤,年久失修,依然还在。
半年来,诸葛恪声望日隆,在吴国取得极高声望之后,北伐建立功业,超过叔父的念头,在诸葛恪心中日益坚定。
他在东关大堤上了命令:“就在那里筑堤坝。在堤坝的东侧和西侧建两座城,全端率一千人留守西城,留略率一千人留守东城。”
这两座城池依山傍湖而建,成为守护东关大堤的桥头堡。
于臬所言全部命中。
诸葛恪部署完毕之后,旋即率军返回吴都建邺。他相信,只要两个月,东关边上的两座城就会建成。
“吴贼不知据守,居然敢兴兵挑衅,现在不发兵更待何时?”在大将军府,虽然司马师事先听了于臬的劝告,心理上有所准备,但东吴真的在东兴大堤上建城,内心还是很不好受。
于臬知道,司马师毕竟刚刚执政不久,在威信上远不如他的父亲。现在诸葛恪这样挑衅,若是毫无作为则必将威信扫地,这大大不利于统治。
以司马师的个性,肯定不会屈服,认怂的恶劣后果比军事冒险更让人难以接受,另外当时已经入冬,如果拖到第二年,东吴水军趁着汛期水涨时主动出击,那就更加被动了,因此不如速战速决。
于臬、傅嘏苦劝,要司马师不要轻举妄动,因为曹魏虽强,但当时并不具备灭吴的实力。
司马师却没有听进去,而是下诏,要求听王昶、诸葛诞、毌丘俭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