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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寻章摘句老雕虫(一)

重行三国 香光庄严 2685 2024-07-06 15:40

  钜平于家庄园感觉天要塌了。先是于圭赴许昌归葬父亲。将葬之时,又有天使宣诏,封于禁为厉候,但又封于圭袭益寿亭候爵位,食邑六百户。

  除了东海郡、河南尹、河内郡等地的族人代表前来吊唁,因为谥号“厉”候的原因,洛阳方面,大多是派人送了一些奠仪,本人没有一人前来。“厉”是一种恶谥,东汉大儒郑玄,也就是刘备的师傅。在注《周礼》和《逸周书》时,对各种谥法有着详尽的解释。所谓谥,就是一生的行迹,号,就是一个人一生功过的表现。谥号好,可以把人捧上天,恶的谥号,可以把人弄得比打入十八层地狱还难受。一个人可以自已决定言行,但对你的褒贬,则要靠别人的评价。在三国,如果说出“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的名言是不靠谱的,当时的高官或世家的评价,可以完全影响自己的人生走向。

  这个“厉”字,是恶谥号之一。西周时期,国人暴动,当时的周王,谥号就是“厉”。他是一位防民之口,让子民道路以目的暴君,终至流放幽死,留万古骂名。厉,按照标准的解释,叫致戮无辜。于禁得到这个谥号,就是意指他滥杀无辜,残暴不仁。得了这个谥号,洛阳和许昌方面的王公大臣,谁还敢前来吊唁,和于禁同流合污。

  于禁这一生毁了,没想到毁得这么惨,晚节不保,要知道,谥号要经过皇帝同意才可以赐予,曹丕竟然将于禁看成是一个滥杀无辜,残暴不仁的人。

  于臬悲叹,自己穿越到三国也就罢了,偏偏穿越到于禁家当孙子,所谓恶谥不可洗,自己在这是什么也干不成了。

  洛阳。司空府。王朗听闻曹丕给了于禁一个“厉”字谥号,不由苦笑:“文则啊,世无百胜将军。虽是曹子孝为保樊城安全让你北十里下寨,既已被擒,又不能死,陛下为安青州军之心,给你此号,非是老夫不急人之难,实是陛下不得已而为之啊。”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按照礼制,于圭于瀚要为父守孝三年。于臬看到父亲叔父葬了祖父后,心恢意冷,无意仕进,当然也不可能有机会仕进了。而自己也就这样子承父业,夹起尾巴做人,直至终老。

  既然不能出仕,那还是学习吧。要知道,在三国时期,不能在疆场建功,通过读书,只要你够狠,读成学霸级人物,还是有机会的。

  要学习,那要有书可读。于禁不是学文的,除了于瀚那本竹简的《九章算术》,还有一简孝经,一部《论语》,实在找不到一本经学简册。没有书,那就去借吧。毕竟留在脑海里的那些四书五经只是一些片断章节,和汉注还是有差别的。

  去哪借呢?三国时期,不比现在,读书可是上层人士的专利。而当时在钜平南边的曲阜孔庙,因战乱破坏很重。于臬想前想后,终于锁定了一个地方:南城羊家。

  这个南城羊家可不得了,属于真正的世家。名人说出来,有一大串名字。拿近的来说,现任的泰山太守就是羊耽,其妻就是现在侍中辛毗的女儿辛宪英。上党太守羊衜,原配孔氏是汉末名士、少府孔融的女儿,继妻蔡氏是汉代大儒、左中郎将蔡邕的女儿,这样的家族,想不出名都难。羊衜的女儿羊徽瑜是司马懿长子司马师的继妻,少子羊祜,是大名鼎鼎的西晋名将。

  不过羊氏家传经学,外人是很难入其门的。生于221年的羊祜,曾在《诫子书》中自言:“吾少受先君之恩,能言之年,便召以典文。年九岁,便诲以〈诗〉《书》。”9岁就开始学习诗经、尚书这类著作,要知道《尚书》佶屈聱牙,在儒家六经中是最难读懂的,其中“诰”体文献特别生涩难懂,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往往都有多种解说。连近代国学大师王国维称自己对《尚书》所不能解者近半。可羊祜9岁就开始学习尚书了,这让于臬有种眩晕的感觉。

  三国时,《诗》、《书》、《礼》、《易》、《春秋》五经,并《公羊》、《尔雅》,是官方钦定的,东汉的蔡邕石刻熹平石经,刻的就是这些内容。去羊家一借原文通行本,或许有些希望。

  “我想到城南羊家去。”于臬把自己的想法向父亲一说,立刻遭到了父亲于圭的反对:“不行。我们家是厉候之后,羊家是名门望族,去了恐怕也是自取其辱。何况你是于家长子,按礼制,一不得任官,二不得应考,三不得嫁娶,要在家守孝三年,闭门读书,谢绝世务。”

  “既然这样,那小子就在祖父墓边庐墓读书吧。”于臬心中有了主意。

  得自家父逝世后,自己这个儿子就变了:“可就算你看到了五经,我们作为厉候之后,家世评定上就输了,加上没有人举荐,也出不了头啊。”于圭说的不无道理,到了东汉末年,原先的察举制成了世家门阀的专利品,没有名士的评议和推荐,你再厉害也无法出头,而当时制出的九品中正制,首先看的就是家世,品第偏重门第已成事实。作为厉候之后,家世这一关就很难过。

  于臬有种想骂人的冲动,但还是克制下来了。他向于圭深施一礼:“小子即立志向学,虽千万人吾往矣,愿阿爹成全。”

  在三国时,八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童们,如果要学习,就是要认字识文,练习书法,颂读《孝经》、《论语》。于圭看着这个13岁的儿子如此决绝,也不好拂了他的意,道:“你才只有13岁,就已经学了《孝经》和《论语》。这样吧,你先在家呆着,过了春节,阿爹将你祖父所藏一部熹平石经抄本拿去读吧。”

  于臬表示马上就庐墓读书。于圭不好拂了他的孝心,命在于禁墓前搭个小屋,搬了一应物事,于臬住了进去。三个月时间内,他苦练正楷字,此时看起来横平竖直。他习练用纸,叫左伯纸,是二叔前年以蚕丝换到的。这代表当时最高水平的纸,在于臬看来,也就将就着用了。

  “帝舜,曰重华,协于帝。浚哲文明,温恭允塞,玄德升闻,乃命以位。慎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于臬在庐中大声读着《尚书》,三月的原野一片葱绿,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公子,吃饭了。”家仆提着食盒,来到了庐旁,于臬身着斩衰,先到于禁墓前用香炉燃了香片,然后才进食。他吃了三个月的素食,身材明显瘦削了许多。“少主这么好的学问,让我等好生羡慕。”家仆在收食食器的时候,不忘记奉承一下。

  于臬擦了一下手道:“才刚开始呢,这经学,可要一部一部的学,要学深是没有尽头的。”“是是是,小人不识字,哪敢说这些。”仆人收拾好器具,道:“不过小人一定会逢人就说我家少主人的德行。”于臬道:“难道这也值得称道吗?”仆人道:“那是,前几年,咱县里不就出了一个孝子守墓,被县里推举了么,我们公子肯定比他强。”“那怎么和别人比,我们只和自已比,苟日新,日日新,作新民。”“少主人又来了,小人不懂的。”仆人收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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