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早朝。曹爽奏道:“臣与廷尉合议,于臬身为文臣,不知体统,妄行武将之事,情急心切,误入岐途。为敬效尤,建议夺去偏将军名号,罚俸半年。”
侍中蒋济道:“曹常侍所言,深合实际,臣附议。”王肃、卢毓道:曹常侍所言,深合道理。于臬既然以五经课试入仕,当以文臣自居,武事非其所长,如今罢其偏将军名号,臣等深以为然。”
曹爽见朝中大臣如此附议,心下暗暗得意。便望向了魏明帝。
魏明帝见众大臣突然出奇一致,心中早料到了八九分,当下笑道:“既然诸卿心想到一处,朕就如所议。着夺去偏将军名号,罚俸一年,仍回朝任散骑黄门侍郎一职。另外,曹爽为国分忧,深体朕心,着转为武卫将军。夏侯献忠心事主,然任中护军一职,举止失措,特夺去中护军将军一职,改任中领军将军,护卫内宫。中护军将军仍由蒋济兼任。”
这下,轮到群臣愣了。为救于臬,各士族大臣既不上疏,也不提此事,不想曹爽建议出这种结果,虽然于臬被夺去偏将军一职,此职不过是虚衔,夺了也没什么大碍。罚俸一年,更是皮毛之患。倒是曹爽任武卫将军,都督中军宿卫禁军,夏侯献又改任中领军。曹氏宗亲,对军权把握,更加坚实。
“果然是圣心难测啊。”杨阜府中,杨阜吃力地对蒋济说道。经过抬棺上疏,七十多岁的杨阜耗尽最后一丝心血,在家中去世。魏明帝大兴土木,群臣上疏,但他未杀上疏一人。就连董寻都逃过一死,外出任县令。洛阳芳林园和金塘城建成后,魏明帝果然停止再建其他工程。他准备再实施另一个计划。
于臬府中,傅嘏、司马师、钟毓、陈泰、王黎、刘固、张茂等人,一齐饮酒。傅嘏道:“昨日天子下诏,德揆兄官复原职,诚为可贺。”
于臬道:“在下愚直,有劳众位相救,实是感激不尽。”
司马师道:“如今夏候将军已任中领军,曹昭伯升武卫将军,各得其所。于兄在狱中数日,吃了不少苦头吧?”
于臬道:“承蒙各位挂念,某在狱中,吃好喝好,这半月之游,倒也得其所哉。”众皆大笑。
笑声未歇,忽听得外面一人道:“你们在此置酒高会,竟然不喊我来。”于臬听得声音,是贾充。
少顷,贾充在于诠带领下,走了进来。司马师道:“我道你在尚书台制定律法考课,不得空闲,哪想也会来啊。”
贾充道:“德揆为护老臣周全,这份心,我是清楚的,如今在此置酒高会,哪少得了我啊。”
众邀贾充入席。贾充道:“小可今在尚书台,听闻天子已将刘常侍所议《考课法》下到尚书台。正在争论呢,是以来迟。”贾充所说的刘常侍,是散骑常侍刘劭,字孔才。
司马师道:“刘孔才所作考课七十二条,乃是奉天子之命而作,为何争论?”
贾充道:“数语难尽,明日早朝,当议此事。德揆兄,这半月不见,你倒越发精神了。某来迟,先敬你一杯。”
早朝,散骑常侍刘劭果然出班奏道:“考核百官,是国家政治的大事,但是历朝历代都未能实施,大都因为典章制度缺而未补,因此无法正确、明晰地分辨官员的好坏和才能的高低。现在陛下以圣贤的宏图大略,哀怜国家纲常的弛颓,诏令于外。臣下承蒙皇恩,得以进行这项开创性的工作,制定了《都官考课》七十二条,又著有一篇《说略》。臣下才疏学浅,实不足以弘扬您的旨意,编写制定好这篇典章制度!”
魏明帝道:“爱卿所作考课法,朕已看过。今日早朝,正是要各位议一下,朕将这七十二条,明发尚书台,看众卿有何高见。”
司隶校尉崔林道:“陛下,臣以为,《周官》考课之法,条例已十分完备了。从周康王以后,就逐渐废驰,这就说明考课之法能否保持完全看人的掌握。如果大臣们能尽到他的职责,成为百官效法的榜样,那么谁敢不恭恭敬敬地尽职尽责,难道在于考核吗?”
魏明帝道:“朕前段时间曾下诏给吏部尚书,早就言明,选拔举荐人才时,不要唯名是取,名声如同地上的画饼,只能看不能吃。这考课之法,也是应时而作。既然各位有异议,就明诏议论吧。”
于臬出班道:“微臣感陛下天恩,得以官复原职。臣以为,典章制度,要因时而作方能与时俱进。周礼考课,去时旷远,难免缘木求鱼。今刘常侍修订呈献,正当其时。臣以为,对大臣考核,首重德、能、勤、绩、廉,此五方面内容,应该写入。”
魏明帝道:“爱卿所言,也有道理。朕今日即下诏,就考课法进行讨论。”
皇宫内,魏明帝接见了高堂隆。此时,高堂隆走路不稳,要人扶着走。高堂隆道:“陛下,臣今日朝会,并未发言,臣见朝中众臣,对考课法,意见不一。臣以为,此情况有二利一害。”
魏明帝道:“朕制定考课法,本意也是进实才而罢华而不实。高爱卿不必隐瞒,请试言之。”
高堂隆道:“众臣议考课法,意见不一,陛下可分而治之,此其利一。其二,朝中众臣,在考课上既然并非铁板一块,陛下可趁机典选听众陛下心意之人为已用,此其利一。这一害嘛,若这考课法不成,将花费陛下不少时间,臣已老迈,恐不能报陛下知遇之恩了。”
魏明帝道:“按照高卿之计,朕已将中护军之权收归皇室,这考课法成则最好,不成,也可以典用一批真才实学之人。朕特许你上朝可以由人抬软席,不必走路。”
高堂隆道:“臣有一心腹之语,不吐不快。还望陛下恩准。”
魏明帝道:“你我君臣,知无不言。请讲。”
高堂隆道:“陛下深疾浮华,臣不胜感佩。然这其中之人,也有不少怀才之人。臣建议可量才而用。陛下虽停土木,此正休养生息之时,然辽东公孙渊,公然反叛,毌丘将军难制,长此以往,臣担心塞外诸胡,将蚁附公孙渊,则陛下出塞之功,化为乌有。还请陛下留意。”
魏明帝道:“似此如之奈何?”
高堂隆道:“臣是担心,一众老臣,年纪高大,离陛下而去。而新进官员,正在欲起未起之时。陛下当体恤老臣,奖掖新进。革故鼎新之时,须恩威并施。臣尚有一语,不便在此明说,当回去以疏上于陛下,还请陛下察纳。”
魏明帝道:“朕就等着你的疏。朕还有一问:在这新进之人中,何人可用?”
高堂隆道:“用人之法,在陛下一心,朕不敢建言。”
魏明帝道:“既然如此,天色不早,朕派人送你出宫。”
其实,自杨阜去世后,高堂隆身体也是一天差似一天。他被魏明帝派人送回府后,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高堂隆喊道:“取笔墨纸砚,我要上疏!”
家人将文房四宝拿了过来,高堂隆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写了。
“扶我起来,老夫要写疏。”高堂隆怒道。
家人哭道:“您连起身都没力气了,哪有力气握笔写字啊。”
高堂隆叹了口气,道:“看样子,老夫不行了,这样吧,我口述,你们代笔,我再写名字。”
在病榻上,高堂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臣高堂隆病中谨奏:世家尾大不掉,请陛下严防鹰扬之臣祸起萧墙,陛下应该准许心系皇室藩王,在藩国建立军队,星罗棋布,拱卫京畿。若如此,大魏幸甚,天下幸甚。此长治久安之策也。”
家人将这份奏疏写完,不由得害怕起来。这番建议属于极敏感话题。朝臣为了避嫌,对藩王犹恐避之不及,更别提帮藩王讲话了。于臬在梁国典农,都不敢到藩王府致意,要知道,朝臣交结藩王,可是诛族大罪。即便是高堂隆,让藩王掌兵这种话,他都不敢当面对魏明帝说,而今,他知道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再没任何顾虑,总算把这番话讲了出来。家人再看高堂隆时,握住签名毛笔的手,中起无力垂下多时。
“陛下,侍中高堂隆逝世、中书侍郎兼通事郎杨炳病重,不能视朝。”官员将两人逝世消息告诉了魏明帝。魏明帝曹叡得知此噩耗倍受打击。近一年来,公卿们对曹宇入朝参政的口诛笔伐就从没停过。高堂隆是屈指可数支持曹叡和曹宇的臣子。曹宇抵不住压力,回到了藩国,高堂隆一死,魏明帝感到了深深的孤独感,感觉快扛不住了。
高堂隆的奏疏送了上来。他只能苦笑,让曹宇参政都没法实现,让藩王掌兵又谈何容易?魏明帝只得下诏,厚葬高堂隆。另选人担任中书侍郎。再议考课法。
朝臣们在议论时炸了锅。傅嘏、崔林等人反对修改考课。杜恕等人则赞成,于臬则建议加内容。三方各不相让,各执一词,考课之法久久不能达成一致。
就在此事悬而未决之时,毌丘俭的一封奏疏,让他把目光,不得不再次转移到了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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