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深秋，万物凋零。襄阳城的街道上依旧是车水马龙，只不过无论是普通行人还是权贵士族，都已没有了以前的欢快和从容。自从张绣要攻打荆州的流言出来之后，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涌现，先是张绣之子张泉自曝，证实了流言非虚，然后又传来了宛城兵马在新野周边不断部署的消息。

　　要说有什么好消息，恐怕就是水镜山庄的副山长黄承彦将要代替蔡瑁接手北境防务，在普通人眼中，与肉食者鄙的士族比起来，乡野大贤更能拯救荆州。殊不知，黄承彦虽然长期在野，却也是结结实实的荆州四大家族出身。

　　李深与水镜山庄一干人等告别之后，并没有直接前往新野，而是来到了襄阳酒楼，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确认。

　　“忆儿，若湘不在酒楼吗？”

　　忆儿看到自家老板前来，十分开心：“若湘姐姐出去了，公子，我先给你拿些吃的吧。”

　　“恩，好的，我先去三楼天字号房，等下若湘回来了让她来见我。”

　　酒楼的三楼有八间包厢，分别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为名，天字房是最好的一间，同时也是隔音保密效果最好的一间。这是当初装修之时，李深让自己的便宜徒弟公输琼特地设计的，为的就是将来可能要和人密谈。

　　当然，现在的忆儿并没有这样想，前几天，蒯家的两个纨绔就带着落花阁的姑娘在天字号房边演奏边吃喝，外面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后来大家就都知道了这间房间的隔音很好，纷纷效仿。看到李深专门选了这间房，还点名要若湘姐过来服侍，忆儿觉得公子好像也学坏了，一时间还有些羡慕若湘。

　　“若湘，你回来了，来，坐这儿一起吃点。”

　　李深虽然平时对酒楼的工作人员都很客气，但还从未与他们同桌吃过饭，所以此时若湘坐在这里，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看你有些紧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若湘见李深一直盯着自己，把头低了下去：“公子不是这样的人，要吃我的话赎我出落花阁的那天就吃了。”

　　“哈哈，那天呀，那是我第二次见你。第一次的时候我觉得你颇有心计，能利用几个权贵相互制衡而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第二次见你的时候，却又觉得你只是一个想尽力掌握自己命运的倔强女子。”李深不再盯着若湘了，夹起一口菜吃了下去，然后继续说道，“只可惜，我还是小看了你。”

　　“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湘带着一脸惊愕的表情看着李深，这逼真的样子一度让李深有一些动摇，难道自己猜错了？

　　“好了，不要再装了，你是乌衣卫吧？”

　　听到“乌衣卫”三个字，若湘反而淡定了，她拿起酒壶，也给自己来了一杯：“公子，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刘琮，他对我的关注太不同寻常了，而且，他还知道一些不应该被外人知道的事情。”李深道，“之前，我对这一点十分不解。直到昨天，我从师父那边了解到，刘表手下一直有一个秘密组织，负责打探各类消息，甚至在荆州之外也有暗线，而这个组织的负责人就是刘琮。”

　　其实这类组织，在中国各朝各代都屡见不鲜。最早在周厉王时期，就有“卫巫”监视百姓，只不过当时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机构。到了汉武帝时期，由于武帝的权利欲望强烈，为了江山永固，他创建了“绣衣使者”，专门监视权贵大臣。可能是因为这种组织皇帝用的太顺手了，后来的所有王朝几乎都能看到，例如大魏“校事府”、唐朝“不良人”、宋朝“皇城司”以及最臭名昭著的锦衣卫和东西厂。只是没想到，就连刘表这个地方州牧，也偷偷建立了“乌衣卫”，看来这个外表老实的刘表，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为什么你认为是我？”被拆穿之后，若湘感到无比放松，自从加入乌衣卫，若湘无时无刻不感到非常的压抑，生怕哪里会露出马脚，但是现在已经暴露，心里的压力反倒放下了。

　　“因为桂阳分号之事，这件事情襄阳就只有我、赵师、诸葛亮、黄月英、司马忆还有你和忆儿知道。”

　　“为什么不能是桂阳的人传消息回来？那边接到消息便准备开工，各种工匠、商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若湘话刚出口，便想到了答案。桂阳分号之事，自李深提起，至今不过5天，而桂阳离襄阳路远，快马也要三天，即使那边的探子得知之后飞马送消息回来，也不可能在6天之内传回襄阳，那么走漏消息的人就必然在刚才李深说的这几人之中了。

　　“除了你和忆儿，其他人的身份都不会去做乌衣卫。忆儿是我偶然间救下，而你，是主动要到我身边的。”

　　“听公子这么一说，好像真的还挺明显的。”一个月前，刘琮突然下令，让若湘接近李深，最好能够在襄阳酒楼开业前想办法潜入，也正是这条命令，使得若湘看起来很可疑。其实当初李深赎她的时候就觉得若湘可能有其他目的，但是没办法，若湘实在是好看到让人很难去拒绝。

　　“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刘琮太心急了，你平时的表现都还很。。。”

　　“很像一个婊子对吗？”若湘还没等李深想到一个好的形容词，便抢先说道，“公子，你介意花点时间听一下我的故事吗？”

　　若湘原来叫柳湘，和其他青楼出身的女子一样，她有一个不幸的过去。但不同的是，柳湘童年是很幸福的，那时候她父亲也是襄阳的一个小官，可是由于一次运送军粮失期，导致战争失利。事后，她的父亲被处斩，家人也被发卖。从此，七岁的柳湘就沦落到了落花阁，她觉得这个地方侮辱了自己父母给的姓氏，便改叫了若湘。

　　最让人绝望的不是永远的黑暗，而是曾经见过光明。若湘幸福的童年让她与其他青楼的女子不同，她不愿自己成为男人的玩物，想要追求真正的自由。所以，当刘琮将带钩的诱饵放在她面前时，若湘毫不犹豫地吞下。

　　四年之前，刘琮在落花阁见到了若湘，便被深深吸引。但是刘琮偏偏与旁人不同，旁人都是看上了自己的容貌，而刘琮竟然觉得自己是一个难得的探子，他答应自己，只要加入乌衣卫，替他工作十年，就给自己真正的自由。这四年以来，若湘利用身份之便，结识了很多荆州的权贵士族，也替刘琮打探到了很多消息，直到一个月前遇到了李深。

　　后面的事情李深都知道了，刘琮得知即将开业的襄阳酒楼是李深的产业，便安排若湘到他身边，刺探李深的同时借着酒楼继续监视来用餐的权贵。

　　“故事已经说完了，乌衣卫的身份一旦曝光，便只有灭口和自尽两条路。公子你对刘琮很重要，还死不得，那么留给我的只有一条路了。”说完，若湘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准备了结了自己。

　　出人意料的是，李深竟然没有阻拦。而若湘的匕首也停在了离自己喉咙还有半寸的地方。

　　“算了吧，你跟伊儿不同，你要是舍得死，恐怕早就死了。”

　　若湘丢下匕首，苦笑着说道：“公子这是把我的自尊给扔在了地上，还狠狠地踩上几脚。”

　　李深从身上拿出一个黑色的东西递到若湘面前：“这是刘琮的令牌，我现在与他合作，他帮我夺回忆儿，我助他当上世子。”

　　待若湘确认过令牌的真实性，继续说道：“我可以装作没有发现你的身份，让你继续留在这襄阳酒楼继续完成任务。当你真的能够脱身时，我也会给你一份产业，让你去追求想要的人生。”

　　“那公子想要我做些什么？”

　　“我要新野以及宛城的乌衣卫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