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侯学勇的话头,周禹拱手道:“侯大哥,不知此言何意?”
侯学勇摆手避让,哈哈笑道:“周二郎可莫如此,这兵役之事,相互替代者不知多少?县衙哪里管的过来,若是当年应征之人不足,暗中交代乡亭里长强行拿人都有可能。县衙只管人头够数,谁还管得了是否替代,年岁几何。况且吉郎生的勇猛,虽然年幼,可青壮都比他不过,征卒的兵曹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有往外赶的道理。”
一番话让吉郎听的连连点头,兴奋不已。
储骁怒骂道:“侯学勇你这小子,兵曹征卒自有规章,是你能编排的吗?”
侯学勇嘿嘿讪笑,不过也不在意。
储骁骂归骂,也不较真,刚才言及县尉他可不太客气,也在一旁听他满嘴放炮。
侯学勇又抱拳道:“倒是周二郎,年满20立马就来服这兵役,做个‘更卒’,在富家子中,没有找人替代亲自服役,绝对是少见。”
周禹只当他是恭维,连连摆手,印象中此朝尚武,兵锋甚利,其民绝无避战之理。
周禹正想旁敲侧击一番何为‘更卒’,毕竟他不可能不知自己身份。要是这样,就不是‘闭门习武’解释的通的,那是脑子有问题。
可侯学勇极为健谈,不等周禹想好理由,自顾说道:
“不像周二郎,做的是‘更卒’,20岁傅籍后,每年只需服兵役一个月。吉郎服的是‘正卒’,替的是他23岁的长兄,是征兵的身份,被县衙‘征’做兵役,为期2年,今年在本县服役,明年要被‘征’到京师守卫,或者是边郡驻防。以后若是夷狄弱不自知,不顾我朝天威来犯,吉郎还将可能征召出征,打他夷狄个屁滚尿流。”
侯学勇说的是意气风发,不仅吉郎感同身受,一直不言的刘丰都面色激动,老练的储骁都有些动容,似乎一腔热血都被调动起来。
纷纷高声叫着,夷狄不足一提。
吉郎小小年纪替父兄征兵,是钻了空子,不过也是常态,没什么稀奇。听侯学勇之言,富裕之家买人代替服役都是多有,也无人来管。
只是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吉郎,周禹暗暗叹息一声。
周禹忽然疑惑道:“侯大哥,我们都是兵役,所经战阵不多,可匪寇定有骁勇之辈,如此以来,凭我们如何能敌?”
“呃。”侯学勇讪讪道:“周二郎或是不知,方才所遇匪寇,已经算是骁勇了,况且我们储伍长所部,在县兵中本就善战,储伍长更是雁门边军出身,战过匈奴,现在为将屯县兵,否则也不敢直面匪寇。”
侯学勇刚刚挥斥方遒,不可一世,表情突然一滞。再者,他主动同周禹言语,本就有见周禹勇武,可以亲近的意思。此刻被周禹轻轻一言,打落尘埃,表情讪讪的,还偷看了眼储骁。
现代周禹本身自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此间同名的周禹却武艺娴熟,已经形成肌肉记忆,周禹不经意间,打斗间一举一动都颇有章法,再次复盘战局,招式更加明了。
在一众兵卒间,单戟挑落3名匪徒,本就是明证。
自然悍勇。
储骁‘哼’了一声,道:“区区匪寇,何足道哉。”
又道:“我当年的确在北边雁门服过兵役,回来后就做了县内将屯兵,只不过我可没有战过匈奴,连战事都没经历过,只是给边军修整城防,回乡后,我们曲将见我还算有点蛮力,赏了个伍长当当。”
侯学勇马屁拍在马腿上,表情有些羞赧。
这时,刘丰忽然道:“储伍长,听闻您还有爵位?”
储骁看了刘丰一言,见他神色如常,不过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羡慕。
淡淡道:“上造罢了,第二等的爵位,不过是个民爵。”
周禹只知道有二十等爵之说,具体并不了解,好奇道:“上造是什么爵位?”
“一级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这四级是士卒爵位。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这五级是军吏。再往上便是军将,你若不做将军,知道也是无用。”
储骁自顾答道,心中暗想,这小子不会练武练傻了吧,此时平民也可能有爵位,不过极少罢了,最高可至八等爵公乘,这前八等便是民爵,现在有条件习武自然是富家子,他竟然不知。
原来爵位也不都是高高在上,周禹恍然。不过储骁的上造只是士卒爵位,周禹嘿嘿笑了声表示了然,不便细问。
又拉着吉郎聊些田亩事,路上只见各色风物。待到下值,周禹对几人道:
“我初来乍到,请弟兄们吃酒。”
现在不是战时,除了军中当值士卒,他人行动并不限制。况且郡县兵本就由晓勇乡民组成,多是散漫惯了,服役期过后便即回乡,无人愿意费心多加约束。
规矩散乱,阳奉阴违屡见不鲜,不可与常备兵相比。
侯学勇闻言笑道:“听风阁酒菜着实不错,我们今日正好大饱口福,不过周二郎初至,可没有让新人请客的道理。”
吉郎闻言有些退缩,嘟哝道:“军中也有饭食。”
周禹哈哈一笑,不顾侯学勇不经意间露出鄙夷神色,拉过吉郎道:“跟我来,别担心,今天酒肉管饱。”
路上多番交谈,吉郎面对周禹时不像初识那般局促,闻言自觉跟着周禹前去。
听风阁名字倒是高雅,可这简陋的建筑风格,周禹实在不敢苟同。
不大的店面整体都是竹木结构,外面是土质的围墙,里面黄土铺地,凉上茅草覆顶。店面以圆木为骨,墙壁以竹篾围绕作基,上面涂抹黄土,墙壁上方留空,以便透风。
木质粗糙,墙上随处可见凸起倒刺,黄土磨痕——这又不是墙雕,店后生火处,更是熏得一片乌黑。
周禹忍不住吐槽,什么听风阁,这是漏风阁吧。整体实木建筑放在周禹原身所处的现代倒是少见,也必然高雅精致,可在汉朝,这可和雅致沾不上边。
初始听到听风阁的名字,周禹还以为是青楼,心中还暗暗窃喜一番,这是合法那啥啊。不过后来才知道,汉朝是没有青口的,一般以坊命名,如歌舞坊之类。
不过想想也知道,几个大头兵能去什么高雅的地方,其他几人不知,不像是周禹想象中乡民朴实的样子,倒是吉郎,怕是连酒肆都没去过。
“兄弟们先行,我去趟茅厕。”
“哼,懒人上磨屎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