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林森达,在座的所有人,喉咙管里面都洋溢着一股腥臊的味道,把文武百官以及周灞的早饭都挤出拽了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大家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反胃,但是有皇帝在,谁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呕吐。然后,众人就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人,随即,一双双愤怒的目光焦距在紫莎达痛苦中包含惊恐的面孔上。其中几个参与谋划陷害周灞的亲王大将,甚至吹胡子瞪眼,拳头篡的“咯吱咯吱”响。
林森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突然瞪圆了眼睛,胡须跟着疯狂颤抖,牙齿之间都要磨出渣子了。这时,左右的侍卫不明所以,以为皇帝看见文武百官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行为十分生气,于是上前问道:“陛下,需不需要提醒他们?”
林森达摇摇头,心中怒火顿时冒了出来。只见他握紧了酒杯,把全身的力气都一股脑塞进了手中,接着迅速而又有力地把金杯“嗙啷啷!——”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腥臊之物也一并撒在地上。说实话,乌孙国在汉朝骗吃骗喝也颇有成就,连摔一个金杯也满不在乎了。
言归正传,林森达旋即并着火气,“蹭!”一下立了起来,手掌一翻,接着“啪!”砸在桌子上,怒斥声与之同时炸起:“紫莎达!......寡人算是看错你了,你个嫉贤妒能的小人!......怎么?!周灞比你厉害,你就不高兴了?!啊?!还敢在寡人眼皮子底下把先帝馈赠的美酒换成了尿液,好你个小人!!!......”
紫莎达刚听完,手中还有一些尿液的酒杯不听使唤地“嗖!啪!——”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从大人的手掌心里逃了出来,摔在地上。
“陛下容禀!这......”紫莎达还要多言,林森达不等他说完,对两旁的侍卫一招手,示意他们把紫莎达绑了。
侍卫明白皇帝的意思,立即拔刀出鞘,朝着紫莎达一拥而上,两把横刀架在他的脖颈上,另外一个人正要用绳索麻肩头拢二背,一个人站了出来。
周灞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一边仔细观察紫莎达的表情变化,一边细细揣测,不难发现其中诸多待证实或必然的漏洞。因此,他遵从良心,不以紫莎达是自己的仇人而掩埋了真相。
“且慢!”周灞说着,伸手阻拦,然后拧过头去,对林森达分析道,“陛下,这件事依我看来,还有诸多疑点。”
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林森达紫莎达,都瞠目结舌——在这个情形下,你周灞身为紫莎达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应该暗自庆幸吗?你站出来说话,这可是给了紫莎达的喘息之机!你可别指望紫莎达将来如何如和感谢你。
可是周灞无视了一双双惊异的目光,继续说道:“其一。正如陛下方才所言,紫莎达他威信再高,也不可能压过您吧。所以,紫莎达怎么敢居然当着您的面,把美酒换成尿液?如果他一心与我作对,有千万种办法,何必出此损人不利己的下策?”
林森达刚刚要动怒,听完周灞这句话,心头就仿佛浇了一盆冷水,清醒了许多。细细一品,不是吗?这火气就没了一半。
“然后呢?不必顾忌,你自己说。”林森达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其二,便在于紫元帅的作案可能性。先问陛下一个问题,宫中藏有美酒一事,外人知否?”周灞滔滔不绝地淘出了第一个问题。
林森达回忆半晌,眼前一亮,回答道:“倒是不知。曾几何时,先帝驾崩前,叫退了其他宫中之人,单独把寡人留在病榻前,嘱咐了很多事情。有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的则是不可泄露的机密。其中宫中藏有美酒,就是其中之一。除了今天的这些,还在其他地方藏了几十罐。如果排除有人刻意或无意间听到的微乎其微的可能,这件事是没人知道的。”
“这就行了。那么,紫莎达又是如何得知其中有美酒,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美酒换成了尿液?这个有待深究。”周灞神秘兮兮地说着。
所有人听完这番言论,都发自肺腑地点了点头——是啊!看来这件事不简单。
周灞刚要示意侍卫松开紫莎达,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急促地说道:“那么,距离您派人挖出美酒的时刻,过去了多久?”
“这......”林森达算了算,说道,“约摸只有一刻钟。加上现在的时间,也只有半个钟头差一点。”
周灞脑海里浮现出统赫郡万家灯火三千闾的不输大汉的盛况,然后以平生最快的语速说道:“快!陛下请速速下令,封锁统赫郡,所有人员不得出入,换酒之人应该不会在此之前,现在封锁,必定来得及!贼人只要不出城,就可以瓮中捉鳖!”
统赫郡北门瓮城。
门军接到圣旨,命令所有人员不得进出后,不敢怠慢,拔刀出鞘,一边喝斥一边拨着人群:“各位各位!突发紧急情况!陛下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出!进入者速速进城,欲出城者,劳烦辛苦辛苦,晚点出城!”
老百姓一听是圣旨,还有令箭,即使有天大的事,也无可奈何,于是按照命令,进的进,出的也回去,还有一些在瓮城里做生意的小商小贩,也收摊子了。方才还挺喧闹的瓮城,瞬间死寂沉沉,只留下点点风沙和空荡荡的大地。
接着,门军都从城楼里蜂拥而出,顶盔掼甲,罩袍束带,各亮兵刃,把城门封锁的死死的,凡人还真出不去。
过了好半天,他们连圣旨上说的“贼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不免有些失落。倒不是因为自己白在这儿站了这么久,而是自己杀敌得钱的好机会又没了。
这里插一句题外话:乌孙国的首都士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有人说了,中原大多不也是这样吗?但是乌孙国就有些过分了。可以这么说,身强力壮的士兵在服役当地经过一年的服役训练后,都要运往京城,必须一个不落。当地将领想要抽成?没门!所以,这些士兵都仗着厉害,争着抢着要立功。
书归正传。正在士兵们遐想之时,只听见“噗!噗!噗!”“啊!啊!啊!”几声清脆的捅刀子的声音和惨叫声交织在一处,把士兵们的警惕心收拢回来。
但见城郭上的留守士兵,突然地一个个倒了下来。众人把目光定住一看,只见一个黑衣蒙面的壮汉,从背后飞身攀上城墙,然后乘人不备,干掉几个士兵后,又一飞身形“通!”一声跳下城墙,进了瓮城。
瓮城里的士兵一看自投罗网了,一个个兴奋地手舞足蹈。狂喜之后就是杀戮——所有人都不怕死起来,手中冒着寒光的兵刃张牙舞爪地乱飞,士兵你推我搡地一起涌了上来,把孤零零的蒙面人围堵在墙角。
蒙面人那半张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畏惧,而是一阵仰天冷笑,然后手持弯刀,“咚!”腾空跃起,映着茫茫日光,高举弯刀,一头劈入了阵中。“霹!雳!梆!啷!噗!咚!锵!嘶!啊!——”在一阵人喊马嘶的骚乱过后,场面又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是蒙面人被三个士兵用长枪从背后“三管齐下”捅了个透心凉验证了刚才有一番撕斗,那就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
那种平静,是可怖的平静,是上当的平静,是愤怒的平静。因为,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一个矫健的身影先从内城墙偷偷掠过,然后擦着与厮杀之处相对的墙角来到外城门边,一个人就“吱呀!——”拔开门栓,逃之夭夭。
众人目光所致,就是他徐徐远去的背影。
嗬!原来是调虎离山!玩我们呢?!我呸!
所有人又放弃了吸引注意力的那个人,“呼!”一下涌上了外城头,拿起短弩长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弓搭箭、长箭离弦,如冰雹一般密集、锋利的箭雨从空而降,扑向了远去的人。
只可惜啊,士兵们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而那个人就是“闪电不及掩耳之势(在古人看来,闪电比打雷更快出现)”。因为,他左脚跟刚刚迈出,射得最远的那一支箭便落在了刚才他脚跟抬起的地方。
就在这时,周灞闻讯而至。他带领着大小将领,一起疾驰而过,飞到了瓮城里。然而终究晚了一步,只见一个尸体倒在瓮城里,大部分士兵在外城头射箭,便把刚才的经过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这时,他突然发觉内城城墙上有一支箭。这支箭好像和正规的乌孙国的箭不同,比前者短了许多。周灞于是从鸟翅环得胜钩上一把摘下五钩神飞亮银枪,憋足了劲,然后挺身举镗一捞,刚好“吧!”清脆一声就把箭捞了下来。
周灞跳下马来,捡起短箭,一看箭上绑了一个纸条,就知道是作案人留下的亲笔信。
“匈奴国平城校尉,取你狗命!”
又是匈奴国!!!
周灞的怒火再次翻涌而出(他应该不知道多生气对身体不好)。他手指间越捏越紧,最后把字条都捏破了。
“给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