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罐酒,两人很快便喝完了。此时李墨忽然打了冷颤,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虏虎,今晚就宿何处?”李墨裹紧衣衫,打了个冷颤,脸色苍白的望着典韦。方才还不觉得,但坐了这一会儿之后便感到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实在难以忍受。
“冬日天黑的早,此时约莫酉时过半。往日某便藏身在那处村落,那里有三户人家,都是老幼,无甚威胁。不过今日收获颇丰,先去槐乡,那里有一处暗市,多胡人,处理了皮货换得钱财,免得夜长梦多。”
“好,同去!”说着李墨便起身,左手抱着两者虎崽,右手拖着雪橇,和典韦一人一边,朝着他所指的槐乡而去。
“槐乡多槐树,乡人以槐花酿酒,味美甘甜,不下于中山酿,因此得名。只是规模不大,槐花终究量少!”
“槐乡为何有市?何为暗市?”
“哈哈,一看便知你不是个行走四方的人。槐乡产酒,商贾趋利,渐渐便有人来此私下交易,后便公开了。近些年有不少胡人也来此,多为马匹牛羊,换取粮食布匹,私下还有贩卖盐铁,不敢公布于众。”
李墨明白了,他只以为史书说集市多在城中,却没想到这里已经不时史书,而是实实在在的汉末年代。许多东西已经不能用史书来概括了。李墨其实依然没有摆正心态,依然没有认清现实。
“此去还有三里路便到,早些年槐乡市集名传方圆百里。自黄巾乱起,四处烽烟,槐乡颇有落寞。这两年才有所起色。给,拿着防身!”典韦一边说着一边将腰间的刀递给了李墨。李墨有些迟疑,他一时间竟然没接受。
“虏虎,这是你的刀。再说我从未拿过刀,亦不会使唤!”李墨戚戚的说道。
“这是我故友刘庆耗费巨资打造的宝刀,让你拿着便拿着!那些胡人不好交涉,弱了气势难免被其所趁,人财两失。”
李墨听了这才接过刀。这刀大概有六七斤的样子,刀柄是铁质的,光华油亮,握着很顺手,明显是被常年把磨的好刀。刀鞘木质,有些陈旧,只是被粗布裹着无法窥视全貌。有系带,李墨便将其挂在了腰间皮带上。随后李墨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是乱世,带刀不犯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两人一路前行,约莫一刻钟的样子,前面终于出现了点点灯光。随后典韦带着李墨进了槐乡,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一处占地约三千平的院落。
典韦没有走正门,反而拉着李墨便绕着围墙走了一圈,来到了后门处。汉代的大型院落结构复杂,基本都会形成合院的形式,包括一进院落、多进院落以及多进多路院落等。这座院落占地大,四面均有屋舍,属于较为特殊的一类。
典韦上前敲门,门后便有人问话:“天色已黑,主家休息,不见外客!”
“客随主便,讨杯酒喝!”典韦低声的回应了一句,而后门内沉寂了片刻,便有一小斯模样的人打开了门,探出脑袋四下张望,见只有典韦李墨而人,又看到二人拖着的猎物,瞳孔微缩,随后挤出了满脸笑容,迎着两人进屋。
李墨知道方才那应该是暗语,若是对不上,恐怕连门都进不来。
“二位贵客临门,不胜欢喜,这边请!”小厮手里举着火把,满脸堆笑,眼神来回打量着两人,但是目光多在雪橇上的白狼上停留。李墨细细观察,发现私下暗处有不少人在盯梢,戒备十分森严。
“某家和兄弟们进山打了猎物,今日来和乌鲁古交易,速去!”典韦并没有给这小厮好脸色。李墨想起方才典韦的交代,便收敛心神,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贵客这猎物颇为丰盛,那白虎更是世间罕有,定能沽个好价!”小厮皮笑肉不笑,眼神不停的瞄着,但是李墨看的清楚,他的眼神一只在盯着那头白狼,嘴里却只说白虎。
李墨忽然想起典韦说过,这槐乡暗市多胡人,而胡人或者说匈奴人对于狼更是十分崇拜,奉为图腾。李墨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这时忽然一股腥臭味袭来,李墨皱了皱鼻子,这明显是牲畜粪便的味道,循着味道看去,侧面竟然是马厩,里面有不少马匹,还有牛羊。院落里没有灯火,只有小厮的火把在闪烁,李墨只能看了个大概,随后便被典韦拽着走进了一道门。
这是个偏房,屋里点着两盏油灯,灯光闪烁,整个屋子里忽明忽暗,李墨非常不适应,大抵是见惯了后世的万家灯火,却还是不愿意承认这里已经是汉末年代。
“贵客且稍待,某这边去唤主人!”小厮挤着笑脸请二人入座,随后便出门而去。此时李墨才看清这小厮,虽然他一口的汉话,但是发型却完全是胡人造型,头顶留着一片短发,发梢朝前梳理,周围剃光,脑后的头发很长,扎成了两条发辫,与汉人大相径庭。
典韦放下雪橇,腾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虎皮大衣,而后便大大咧咧的跪坐在了草垫上,李墨有样学样,也跪坐下来。两人均为脱鞋,那小厮也未提及。
“这家主人是胡人,以贩卖马匹牛羊和各种皮货为主,还会收购一些盐铁!”典韦轻声说道。李墨知道自汉武帝开始,盐铁便禁止私营,实行官府垄断,私下买卖盐铁乃是杀头的大罪。看来大汉朝也是有走私的,而且还不少。
“虏虎,这白虎和白狼都是稀罕物种,应该能沽不少钱吧?”
“确实如此,这白虎世间罕有,我杀虎时,一戟毙命,伤口不多,虎皮能沽个好价钱。尤其是这虎鞭,对于某些人而言更是大补!”典韦说到这里便朝着李墨挤眉弄眼,李墨嗤笑一声,没有搭腔。心里却想着胡人和狼图腾的关系,或许这白狼对于胡人而言更加值钱。
“虏虎,胡人信奉狼图腾,或许这白狼更加值钱些,一会儿咱们随机应变,不能让胡人占了便宜去。”
“确实如此,我差点忘了。方才那小厮一直盯着白狼,想来……嘘!小心戒备,有人监视!”典韦忽然噤声,而后歪头静听,“窗户一人,房顶一人,都在监视!子书,不可大意,刀不离身,时刻戒备!”
“好!”李墨也发现了不对。他不知为何变得耳聪目明,力量也比之前大了很多,完全有做大力士的潜力,这也是今天才发现的,李墨将其归咎于时空穿越带来的福利。既然时空穿越这种事情都可能发生,那么身体变得更强大也就是可以理解的。
大约一炷香左右时间,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有人便在门外说话了:“今日早间便听闻枝头喜鹊在鸣叫,我便知今日有喜事,不曾想让我等到了现在,却等来了两位贵客!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先一步进门,而后便是一昂藏大汉阔步进来,满脸笑意。
此人身穿兽皮大衣,略腮胡子,头发散披在肩头,后面束着三条发辫,也是个胡人。但是其气质沉稳,笑声爽朗,步行间自有威风,让人心生好感。
“哈哈哈,某家尝闻乌鲁谷为人豪爽,一诺千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典韦大笑着回应。
“贵客谬赞!某前些日子听奴仆说有位典壮士猎了花豹来沽,想来必是一为豪杰,只恨未曾谋面,今日到是圆了心愿!”
“壮士之言到是过奖了,今日某家兄弟们猎了虎狼来,但请足下一观!”
“哦?听闻山中有白虎出没,莫不是这一只?”乌鲁谷指了指雪橇上的白虎,开口询问,“只是某听闻那白虎乃是一公一母,伉俪情深,壮士为何只得其一?”
“此事说来话长,某入山中猎虎,恰逢公虎出外觅食,被某家杀了。母虎糟狼群驱赶,被我这兄弟拦住,一人一虎联手斗群狼,便斩了狼头!”典韦快速的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哦?可是这位小郎君?不知高姓大名?”乌鲁谷笑容收敛,神色肃穆的看向了李墨。
“好说,某家姓李,讳墨,子子书!”
“原来是李壮士,久仰!敢问李壮士那母虎何如?”
“母虎斗狼群而死,我因此而活,深感其恩,故葬之!”李墨神色肃然的说道。正说着李墨怀里的两只虎崽忽然醒了,发出了“呜哇呜哇”的叫声,李墨连忙去抚摸虎崽头颅,细细安慰,继续说道:“其母活我,我活其子!”
乌鲁谷听了便朝着李墨行了一礼,“尝闻有黄雀衔环报恩,而今又有李墨活虎,当为一段佳话!某钦佩之!”乌鲁谷神色肃然,眼神清亮,言语不似有假。
“乌鲁谷,今日我兄弟二人前来沽货,且看个价!”典韦此时有些不耐烦了。
“怠慢了,贵客稍待,容某观之!”乌鲁谷也是个言行立践的人,随后便让小厮举着油灯靠近雪橇,观察起来。
李墨此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仔细的看着乌鲁谷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不停的在白虎的躯体上敲打抚摸,又掰开白虎的嘴看了看它的牙齿,翻开眼皮看虎目,最后是尾巴,又特意翻看了白虎的虎鞭。只是其对于那白狼和其余狼尸似乎视而不见,不过李墨还是发现他在看到白狼尸体的时候右手发抖,皱了眉头,像是震惊,又像是欣喜。这一幕典韦也看到了。
“二位贵客,这白虎品相极佳。虎牙做雕可辟邪,乃是贵族之物,甚是值价。虎目经过处理也可做饰品,价值更在虎牙之上。这虎鞭更是一绝,无论泡酒还是入药都是极品。至于这虎皮,更是难得。今日有贵人悬赏百金要得虎皮,某观此白虎远超一般,可做价百五十金!至于,至于这白狼,却也是难得,然狼毕竟不如虎,我便诚惠,白狼加这六匹灰狼作百金如何?”
听到这里典韦猛地呼吸粗重,眼里闪过贪婪之色。典韦之前猎的花豹李墨不知卖了多少钱,但这一下子两百五十金对二人来说却是一笔巨款。
按照汉朝的计量单位,一斤便是十六两,一两是二十四铢。一金便是一块金饼子,一块一斤的金饼子按照官方汇率可以兑换一万五铢钱,两百五十金也就是两百五十万五铢钱,这对于典韦和李墨来说是一笔巨款,要是换成五铢钱约莫有一吨半重左右。
典韦刚要同意,不过李墨忽然拉住了典韦的手。李墨毕竟是后世而来,两百五十万钱并不能让他心神激荡。
典韦被李墨拉了一把,忽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态,便强作冷静下里。那乌鲁谷面带微笑的看着二人,似有成竹在胸。但是李墨看到了乌鲁谷眼里的一抹得意。
“乌鲁谷,我素闻匈奴多以狼为图腾之物。又闻羌渠单于已经年迈,左贤王于夫罗与其兄弟不睦,休屠各部首领须卜骨都候亦有进取之心。不知足下以为如何?”
李墨一开口便是王炸,他依稀记得历史上,此时匈奴内部的争权夺利应该已经有了动静。此时于夫罗大概正在和袁绍厮混。白狼虽然世所罕见,但对于汉人而言就是个稀罕物,不过对于匈奴而言却是了不得的东西。便如同忽然有一天一条龙出现在汉人面前一般。
乌鲁谷听到李墨的话之后,神色大变,其身后的小厮立刻拔出了弯刀,窗外和房顶也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
典韦见状双目瞪圆,左手持大戟在地上一杵,“砰!”的一声,自有一股威势迎面袭来。一时间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