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谷,这里是汉地槐乡!我等还有弟兄等着酒肉!”李墨厉声道。
此时有典韦在旁,加之他自幼接触一些商贾之事,此件种种了然于胸。张口便是威胁,而且是乌鲁谷不得不接受的威胁。这是李墨给自己和典韦加的筹码,这里是大汉的地盘,我俩后面还有一波兄弟在等着咱。虽然没有兄弟,但乌鲁谷不知道就是了。
“呵呵!贵客见笑了!不曾想这方还有贵客这般通博天下的高士!”乌鲁谷眼里闪过阴霾,随后便是满脸赔笑。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收起了刀兵,而后也不提方才的事情,只是说道:“既如此,我便做主,今日贵客一应猎货作价千金,不知足下以为如何?”
典韦听到这里,那被李墨拽着的手都颤抖了。李墨笑了:“足下雅量,某家佩服!既如此,便成交了!”
“好!哈哈!今日有幸得遇两位豪杰,某做东,请二位吃酒!”乌鲁谷大笑。
“固所愿也!不过某家有一事相求,我方才见后院多有马匹,不知足下可否割爱,我兄弟二人愿以重金购得良马!”
“哈哈,此事易尔,恰好厩中有良马三匹,均是日行千里,两位尽可挑选!”
“好!”说着李墨便跟着乌鲁谷去了马厩。
马厩本昏暗,此时有三盏油灯在前,李墨终于看清,马厩里居然有五六十匹马,个个块头精干,即使李墨不懂马,也之道这些都是好马。
“这批马本是为了供给军队的良马,我悄悄带了来。请看这里,这三匹均是日行千里的良马,乃是我之最爱,今日便由得两位挑选。”乌鲁谷指着一红一黑一白三匹马朗声笑道。
典韦一见到这三匹马便瞬间怔住,他平日任侠,时常与马匹打交道,一看便知这三匹均是宝马,登时挪不开脚步。
乌鲁谷见状,十分高兴:“二位尽可挑选!”
典韦听了便径直朝着那黑马而去,黑马见有人近前,打了个响鼻,昂起了头,十分倨傲。典韦心里欢喜,也不等装上马鞍,一个跳跃便上了马背,马儿立刻跳了起来。奈何缰绳将其束缚在马厩,无法发力,典韦这厮又用力夹住马腹,左手按住马的脖颈,右手按住马头,不消一会儿,这黑马便消停下来,随后安静的任由典韦骑在身上。
“哈哈哈,果然是英雄豪杰。我这马儿许多人都降服不得,今日正是遇见了伯乐,两厢应和!哈哈哈!”乌鲁谷大笑。
李墨撇了撇嘴,这厮用词不当,有些好笑,但李墨还是忍住了。随后他的目光便望向了那匹白马,随后尴尬了。
大爷的,我会开车,但是不会骑马啊!眼看着两千年前的豪车就在眼前,却不知道如何驾驶,李墨心里不禁哀嚎。
“壮士可是不喜欢这两马?”乌鲁谷满脸含笑,严重透着一丝讥笑,他看得出来李墨应该是不会骑马,就等则看李墨的笑话。
不喜欢你妹!李墨看着乌鲁谷的笑脸只觉得一阵恶心,随后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这时候意外发生了。话里的两只虎崽忽然不安分的躁动起来,发出“呜哇呜哇”的叫声,那白马听到后竟然忍不住的倒退,栓在栏杆上的缰绳都被绷得直直的。
李墨见状心里给虎崽点了个赞,而后依然一步步的朝着白马走去。每走近一步,白马便越发的躁动不安,不停的打着响鼻,却不敢上前。
待李墨走到白马跟前的时候,两只虎崽忽然从李墨的怀里露出头来,朝着白马龇牙咧嘴,发出“呜呜”的叫声。声音清脆稚嫩,但白马却颤颤巍巍,随后竟然四蹄一软,跪在了地上,并将原本高傲的头颅低了下去。
“哈哈哈!看来这白马与我有缘啊,哈哈哈!”李墨得意的大笑,而后不断的在马背上挠。马匹站着的时候肩膀足足和李墨一米七八的个头一样高,端的是宝马。
“却是有缘!”乌鲁谷此刻神色尴尬,打眼瞄着李墨怀里的虎崽,心中暗骂直娘贼。原本想让李墨出丑的心思此时也没有了。
“既如此,不知足下愿意将此吗作价几何?”李墨问道。
“此两马均是日行千里的宝马,原本是不沽的。但今日与两位壮士有缘,便各作百金!”乌鲁谷大手一挥,豪爽的说道。
李墨心中暗暗鄙夷。这年头算是优秀的战马估摸着十金左右,像这种千里宝驹作价百金,已经很不错了。
“既如此,乌鲁谷,你便送我等两幅行头,不然无法骑行!”典韦忽然开口。
“好!此事易尔!”
见乌鲁谷答应的痛快,李墨心里对着人也有了些敬佩。忽然,李墨又看到这三匹马旁边不远,有一匹枣红色的马竟伏卧在地。细细看去,其肚硕大,似怀有身孕。只是看其气色十分虚弱,不知为何。
“乌鲁谷,这匹马是为何?”李墨指点着那批孕马问道。
“此马本是一匹千里良驹,与这黑马本是一对。奈何我等自草原出发之后,竟不知此马怀孕,一路颠簸数月来此,或是伤了元气,便是如此。按照推测,此马生产就在近日,但其伤了胎气,恐怕难产,无药可救了!”乌鲁谷脸上带着悲伤之色,看来对此马也是颇多喜爱。
“素闻草原多有伯乐,熟谙马性,为何不治,或为其接生?”李墨又问道。
“这?不瞒足下,这些马都是某替贵人贩卖,并未带养马人,临走时候只给了号角,可以御使马匹。我等委实不懂这些!”乌鲁谷解释道。
李墨听了也暗暗思索。他本以为草原人各个都熟悉马性,却是自己想差了。术业有专攻,这乌鲁谷说替贵人贩卖,想来身份也不简单。
“要生了,要生了!”忽然那举灯的小厮呼喊起来。
李墨等人望去,只见那枣红马忽的站了起来,虽然四肢打颤,但依然坚强的站着。它的尾巴高高崛起,浑身发抖,发出了凄凉的哀鸣,产道处流出了浑浊的液体。
“养水破了,它这是要强行生产!若是不成,便是一尸两命,谁也救不得!”那小厮沉声说道,其情绪低落,隐有悲戚。
为母则刚!李墨忽然心里冒出了这个念头。而后他又想起了虎崽崽的母亲,那只拖着大崽粮,身体虚弱的母亲,为了守护自己的孩子而牺牲了自己。
“噗通!”一声轻响,那枣红马忽然四蹄一软,再也支持不住虚弱的身体,卧倒在地,开始不停的哀鸣。李墨看着它已经出血的产道,心里不忍。典韦站在李墨的身边,神色肃然,似乎是在钦佩这位母亲。
“不行了,幼崽卡住,它生不出来,正在痛苦的死去!阿都,你去为它送行!”乌鲁谷对着那小厮说道。
送行?李墨心里一颤,他听明白了这送行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杀了那匹马。身边的典韦有些不忍,直接转过身去。李墨又看着那枣红马,它的双目在灯火中闪闪发光,黄豆大的泪水竟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落,伴着那声声哀鸣,让人闻之悲戚。
那叫阿都的小厮拔出刀朝着枣红马而去,眼看就要结束它的生命了。
“且慢!,让我来试试,或许有救!”李墨忽然开口。
“阿都!”乌鲁谷低喝,制止了阿都,“子书可是懂马?有何办法?”乌鲁谷已经开始叫李墨的表字,这是一种认可,是友谊的开端。
“且先不论!虏虎快帮我拿些干净的麻布,再准备热水和剪刀!”李墨没有回答乌鲁谷的话,只是让典韦帮忙拿东西。而后他自己来到了枣红马身边。
枣红马无力的抬了一下头,而后又落在了地上,原本明亮的双目此刻浑浊不堪,伴随着哀鸣,静静的看着李墨,那眼里似乎饱含了不舍和哀求。它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它在哀求李墨挽救它的孩子。
其实李墨也不懂,他从来都没见这种场面。只是枣红马那哀求的眼神和浓浓的舔犊之情让李墨心里震荡不止,他只是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此时他的大脑快速转动,记忆里的点点滴滴都一一浮现,而后他想起了小时候看动物世界里那些动物产崽的样子,又想起了一部电影里,有个千古人物在为马匹接生。一幕幕快速的串联起来,让他心里有了主意。
死马当活马医吧!此时这是真正的死马当活马医!
“子书,麻布和剪刀已经带来了,热水一会儿就来!”典韦也是风机火燎的赶了过来。李墨看着他点了点头,而后将两只虎崽崽放在了身边,自己则蹲伏在枣红马的产道旁。
他试着伸了伸手,但不知为何又缩了回来。
我在害怕什么?害怕失败?还是害怕脏?又或是害怕失了面子?李墨心中天人交战,一时间顿住了。
都言万物有灵,世间平等!可是真正当你面对生命的生死交替之时,那中间却孕育着大恐怖。
“子书?可是有所挂碍?若是无救,亦不必勉强!”乌鲁谷在旁边低声说道。
李墨看了他一眼,而后又转过头来。此时枣红马的产道处已经开始大量出血了。旁边典韦选中的那匹黑马此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停的打着响鼻,四蹄在地上来回踏动,焦躁不安!
必须试一试,否则良心难安!李墨看着枣红马不停出血的产道,终于下定了决心。
“无事,死马当活马医!虏虎来帮我!”李墨说着便脱去身上的黑色大衣,而后又将高领毛衣脱下,只留下一件纯白色的背心。几人见到李墨的奇怪服饰心下诧异,但此时并不是询问的时机。
李墨跪伏在地,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而后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左手伏地,稳住右手,坚定的深到了枣红马的产道里。鲜血和羊水顺着李墨的手臂流出,腥臊的味道刺激着李墨的口鼻,李墨都忍下了。
周围几人看着李墨满一脸坚定的神色,纷纷露出了钦佩的表情。乌鲁谷不停地搓着手,焦急的来回走动,典韦杵着大戟,安静的看着李墨。那小厮和方才窥视李墨两人的下属此刻也保持了缄默。
当李墨的手臂伸到臂弯的时候,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喜色,李墨的右手其实摸到了枣红马腹中的幼崽的一只蹄子,但是另一只蹄子却卡在里面。李墨将左手也挤进产道,而后两只手各抓一个蹄子,并在一起,再缓缓的往外拉。
半个手臂长的产道,李墨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拽着两只小蹄子出了产道,在这一瞬间,李墨近乎虚脱的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不停地喘着粗气。
“出来了出来了!”那叫阿都的小厮惊喜的呼喊道。乌鲁谷也是面露笑意,典韦绷紧的神经也松缓了下来。
“虏虎,快将麻布与我!”李墨的手很滑,非常滑,此时已经抓不住小马的蹄子了。
他接过典韦递来的麻布,将小马的两只蹄子裹住,而后再次慢慢的往外拉。这个过程很缓慢,李墨不敢停顿,但也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再次伤到枣红马。
小马的半个身子终于漏出来了,此时几乎已经是顺产的姿势,那枣红马一声嘶鸣,而后再次发力,小马的另一半身躯竟然一下子就出来了。而李墨也被这一下晃到,仰身倒在了后面。
“出来了。生出来了!”阿都再次欢呼。
“子书,你没事吧!”乌鲁谷面带喜色,也蹲在李墨的身边。李墨没有应声,虽然小马出来了,但是一切还没有结束。他拿过典韦手里的剪刀,也不嫌这里脏乱腥臭,轻轻的拽着小马的脐带,将其剪断,而后又轻轻的去剥离小马身上的胎膜。乌鲁谷见状也俯下身来帮助李墨一起剥离。
枣红马此时已经完全虚脱,它屋里的躺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着李墨与乌鲁谷给小马剥离胎膜,眼中竟然人性化的泛起丝丝感激。
胎膜剥离结束,李墨出了一身的汗,而后便不顾一切的倒在了地上。
“为何没有呼吸?”乌鲁谷此时看着小马,忽然问道!
“确实没有呼吸,难道是死胎?”阿都惊呼。
李墨一屁股坐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小马。小马就静静的躺在地上,胸腹没有起伏,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呼吸。
李墨懵了!死了吗?还是没能活下来吗?那自己做的这一切又算是什么?自欺欺人?故作姿态?李墨的眼角忽的流下了几滴滚烫的泪水,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小马,又或是,为了生命的伟大和渺小。李墨自己也不清楚。
“子书,不必懊恼!这是天意,怪不得你!”乌鲁谷见李墨流泪,竟然一时感慨万千,出声劝说。典韦也走到李墨的身后,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
“动了,动了!”阿都忽然惊呼。李墨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小马的蹄子竟然抽动了几下,随后发出了一声软糯稚嫩的嘶鸣,胸腹间起伏,开始了呼吸。
“活过来了,子书活过来了!”典韦在李墨的身后一边摇着他的肩膀,一边惊呼。李墨听了翻了个白眼,典韦这厮说话简直不中听,我又没死。
“我看到了,看到了,虏虎别摇了,再摇就要晕了!”
“子书真乃不世之才,既能通博天下,又懂这杂碎之事,在下甚感佩服!”乌鲁谷粗狂的脸上布满了笑意,满口恭维着李墨。
李墨没有理会,只是认真的看着小马,他想起了电影里的那个情节,想张口鼓励小马站起来,但是却感觉有些尴尬,没能开口。小马四蹄在地上扑腾,始终是没有站起来,但是也没了生命之危,众人一时间笑意连连。
“呜哇呜哇!”这时从马腹处传来虎崽崽的叫声,李墨循声望去,只见两只虎崽崽竟然趴在小马的崽粮处大口的吃奶,枣红马竟然没有拒绝,而且眼中好像带着慈祥和宠爱!
“我靠,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李墨笑骂,身后的典韦和乌鲁谷见状也放声大笑起来。一时间,爽朗的笑声传到了整个后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