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高挂天空,万里无云。只是原本应该温暖的阳光此时却散发着冷冰冰的色彩。
张燕麾下有一小帅名为罗晨。据说早年是个读书人,只是家里穷媳妇丢下他做了地主的小妾。后来黄巾四起,他便跟着黄巾起义,杀地主,抢豪绅。
军中缺粮了。他建议将敌军尸首运回,制作肉干补充军粮,熬过冬日。张燕思量许久,答应了,但是却让人瞒住了李墨和褚飞玉等人。
周仓带人守大营,当他发现的时候,就告诉了李墨。
“张燕!可是你下的命令?”李墨怒气冲冲的推开守卫,冲进了中帐。
“子书,何以大怒?慢来慢来!此番大胜,正要请你喝酒,再计议接下来的计划!”张燕一愣,而后笑着脸热情的招呼其李墨来。其余孙轻王当等几人也冲着李墨笑。
子入了黑山以来,还未如此打过胜仗。杀敌八千余人,俘虏近两万人,而自身只是折损三千余人,轻伤万余人。
“笑?你还有脸笑?你竟然下令用人做粮,你和丁白绕丁老二那般畜生有何异?”李墨脸色铁青,眉毛都挤到额头去了。
“李子书!”张燕“砰”的一声将酒樽扔在地上。“军中缺粮你是知晓的,再说他们是敌人,敌人!若不如此,将士们如何熬得过寒冬?如何撑得到来年夏收?”张燕被李墨顶撞,登时也来了脾气。
“那也不是你吃人的理由!我们是人,不是畜生!粮食没了可以想办法,但是吃了人,以后就回不了头了!届时人心沦丧,你张燕就是罪人,背负千古骂名!”
“放肆!”张燕拍案而起,“不要以为你打了胜仗,就可以如此放肆!你以为就你李墨懂得大道理?我告诉你,这个天下早就人心丧乱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张燕,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李墨气急。
“哼!拉下去,让他好好冷静!”张燕似乎不想和李墨争执。自有三五士卒进来,就要将李墨拉走。只是李墨力气大,竟然将四个士卒摔倒在地。
“张燕,粮食我可以解决,但是你必须停下食人之举!否则以后我李墨就是死也不会再献一计一策。”
“你……李子书,你从哪里得粮草?”张燕还想骂人,但是忽的忍了下来。
“哼,白绕眭固能在冬日便开始驻扎此地,意欲将你挡在黑山,不得南下,定然得了董贼的粮草。拿下白绕大营,自然有粮草。冀州富庶,韩馥也曾答应给粮草,那便正大的光明的去冀州要。”李墨快速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口出狂言!白绕眭固败了,定然坚守不出,你说的攻下白绕大营的策略又是火攻,如何得其粮草?韩馥那厮虽有能力,然而胆小无志,在冀州处处受制,粮草已经催促半月有余而不得,你以为那般好得?”
“总得一试!张燕,食人终归有违天伦。同类相食,与蛇虫鼠蚁何异?”李墨发了一通火,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够了!来人,将李墨拿下,软禁于帐中,好好反省!”
张燕话音落下,自有士卒将刀架在了李墨的脖子上,将他拉了出去。李墨看到了士卒眼里的三分崇拜,三分无奈,和四分恼恨。他的心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他们在恼恨什么?恼恨我不让张燕做肉干?恼恨我断了他们冬春的粮食储备?李墨被士卒复杂的眼神看的五味陈杂。
也许是自己太天真了。
在三国鼎立之前,诸侯混战之时,不知道多少诸侯拿人肉做干粮。虽然史书上没有提及,但是从只言片语也能猜的出来。就连曹操曾经听从了程昱的谏言,杀人做军粮,否则哪来的曹操一统北方,让黎民能够稍稍安定。
不仅仅是因为人心丧乱了,而是这个时代乱了,这个天下乱了,是人活不下去了。
李墨知道连年的天灾瘟疫横行,早已让原本就日渐衰落的大汉民不聊生。土地兼并和苛捐杂税也早已让黎民不堪重负。更有地主豪强压迫剥削。竟然生生将愚昧却淳朴的黎民逼迫的活不下去了。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这样的惨象李墨还未亲眼见到。但是他的心却已经看到了。
天色渐暗,李墨的帐篷一片乌黑。李墨拒绝了升起篝火,也没让人点灯。他怕那铜盆里烧的是骨骸,怕那灯油里埋藏着血肉。
“扑腾!”一声轻响,帐篷的褡裢被人推开,冷风袭来,让李墨打了个冷颤。
“李郎!为何不点灯!”来人竟然是褚飞玉。她拿着火把,手里提着食盒。进来就点燃了油油灯,而后身后跟着的人便开始搭柴,江铜盆烧了起来。丝丝暖意让李墨豁然清醒。
“李郎可是还在为今日之事恼怒?”褚飞玉轻声细语,似乎害怕打断李墨的思考。他蹲下身子,拆开了食盒。一碗粟米饭,一碟干菜,还有一壶酒。
“洛璃和小冬呢?”李墨说话了。
“它俩被魅娘带着呢!下午周仓麾下进献了一只哺乳的大山羊,说是山里捉的,它俩可有口福了。”褚飞玉轻笑。
“那倒是!不然靠着血燕,怕是不够它们三个吃的。好在它俩可以吃些肉糜了!”说道肉糜,李墨又止住了。
“李郎,今日哥哥与你争执,实则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他知你秉性良善,仁慈忠义,所以……”
“所以让你来说服我吗?”李墨不假颜色。
“李郎,哥哥后来也后悔。他已经令人暂时停下,托我告诉你,说让他来道歉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李郎三日内能拿下白绕眭固大营,取的粮草,此间种种,以后必不会发生。”
“张燕那厮,那厮……你哥哥果真这般说的?”李墨忽的起身,下了褚飞玉一跳。
“噗嗤!”褚飞玉笑了,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却是那么的明艳动人。“当然,我哥哥也是一方人物,一言九鼎。”
“好!只要那厮,那厮以后不吃人,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那李郎还不用饭?我都听到某人的肚子在咕咕叫了!”褚飞玉掩嘴轻笑起来。
李墨尴尬的摸了摸肚子,而后跪坐下来,拿起饭碗就狼吞虎咽。只有褚飞玉在一旁看的“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