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腊月,相国董卓使麾下毒杀弘农王的消息传出,天下震惊。
李墨这只蝴蝶翅膀终究还是煽动了风暴。他斩杀于毒,让一部分黄巾彻底的倒向了董卓,提前与董卓串联,让自己成了牺牲品。关东联军还未发动,董卓就已经开始绸缪,提前毒杀弘农王,彻底断绝再立弘农王为帝的可能。
据说原本白绕、眭固与于毒等人和张燕不睦,在关东联盟之时左右摇摆,泄密与董卓。在于毒被杀,张魅娘失踪之后两人彻底和张燕闹翻,倒向董卓,而活虎生马的李子书则彻底从酸枣除名。
腊月十一日午时左右,陈留己吾,一昂藏大汉和一长袍书生骑着一黑一白两匹千里良驹风尘仆仆的赶往城外卫家庄园。他们的身便还跟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身边跟着一匹马崽,枣红马两肩搭着褡裢垂到两侧,不知里面装的何物。
“虏虎,前方就是孝廉卫兹所属庄园了。听闻曹操得了卫兹赞助,招兵买马,此时正当去处!”说话的正是郭嘉。他与典韦二人一路带着血燕和三小,紧赶慢赶到了陈留,四下打听才知道曹操于己吾募兵,便赶了来。
“奉孝,若是曹操不识我等,又该如何?”
“虏虎不必担心,子书,子书临行前与我晋身之阶,想来可以无恙。”郭嘉神色一暗,想起了那晚李墨所说的话,不免悲从心起。
“既然是子书有谋划,想来无恙。我等前去投奔,若得成,我需要回家一趟,安顿母亲。”典韦沉声,面色有些不自然。
“那日子书就怕你冒失,让我转告与你,凡是多考虑伯母一番。待得这边事情敲定,我便与你一同去拜见伯母。”
“好!”
正当两人靠近庄园之时,有一队骑兵忽的冲出庄园,不顾其余路上行人,径直奔二人而来。
“来着何人?速速止步下马!”为首一人身着铠甲,三寸胡须,体型健硕。他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典韦和郭嘉二人,同时看着黑锋白龙和血燕,眼中放光。
“速速下马!”那人不待两人搭话,在此厉声呵斥,眼中死死的盯着三匹宝马,贪婪之色闪烁。
郭嘉看了来人眉头紧皱,典韦性子烈,张口便说道:“何方宵小,敢拦着你典大爷的去路!速速报上名来!”典韦怒喝,坐于马上,长戟杵地,威武不凡。
“哼,定然是盗人马匹的贼匪。我当前些时日为何马匹被盗,原来是你们两个贼子!纳命来!”来人一声吆喝,后面十余骑兵跟着便一起冲上来。
“来得好,贼子贪我宝马,当死!”典韦怒喝就要冲上前去。
“住手!那将军,我等慕名而来投奔曹将军,难道就是这般礼贤下士?”郭嘉立马在典韦旁边,拉了他一下,典韦一愣,而后面色不愉的止住黑锋。黑锋原本就要冲刺,却被打断,人立而起,一声嘶鸣,似乎很愤怒。
对面那人本想着趁机斩杀二人,夺了宝马。但是郭嘉一声呼喝,打消了他的妄想。此时其余人都已经听到,若是再不管不顾的杀人夺马,坏了曹操的名声,以后恐怕再难招募到精兵良将。
“希律律……”那人也是弓马娴熟,在距离二人十步远的地方终于勒住了疾奔的马匹。而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堪称是变脸大师。不过这人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两位,方才某是被贪念蒙蔽了神智,对二位多有得罪,请二位海涵!”那人翻身下马,对着典韦郭嘉行了揖礼,“在下曹将军麾下校尉曹洪曹子廉,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郭嘉见此人拿得起放得下,还行大礼认错,心里的怒意和失望便去了三分,随后也下马还了一礼,典韦下马,有样学样。只是这厮面上铁青,显然没有原谅曹洪。
“这位曹校尉,某姓郭,名嘉,字奉孝。这位是我知己好友典韦典虏虎。我二人受故交所托,前来投奔曹将军,还请引荐!”郭嘉整了整衣襟,缓缓说道。
“典韦?可是在酸枣以一千之弱兵,大破四千于毒精锐的典韦?不知那活虎生马的李墨李子书何在?某家将军前些天听到这消息,大叹不能和李子书携手畅谈,引为憾事!”
“这……”郭嘉听曹洪如此说,忽然神色暗淡,才又缓缓开口说道:“子书为董卓和黄巾余孽所害,已经,已经去了!”话音落下,郭嘉眼圈泛红,双拳紧握,端的是真性情流露。典韦那里神色愤恨,握着大戟的手攥的紧紧的。
“什么?”曹洪惊呼一声,“董贼可恨!黄巾可恨!”
“曹校尉,我等受子书所托,前来投奔曹将军,烦请引荐!”郭嘉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如此,请随某来!”曹洪说着上马先行,带两人往庄园而去。
走的近了,才发现这庄子后面有一条溪流,边上扎着军营,此刻正是造饭之时,炊烟袅袅,香气四溢。曹洪遣人先一步去庄子里通知曹操,郭嘉没有做声。
庄园占地约百亩,四周皆是土夯的实墙。正门口有拒马,一队兵卒分列两边站岗,不时有人进出。这里依山环水,地势要冲,易守难攻,是个用兵的好地方。
曹洪带着二人一路直行,进了大门,将马匹与人照管,便沿着长廊往正堂行去。这一路上郭嘉发现庄园内外,多有明哨暗哨,戒备森严,又有站岗巡逻的兵卒,个个气势不凡,皆是精锐,郭嘉暗暗点头,对于即将要见面的曹操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至少,此人治军严谨,练兵有度,不差!
正堂内,传来几人的说笑声。曹洪让二人等候,便自去通报。随后一人大笑出正堂,赤着双脚,朝郭嘉典韦而来。
“可是颍川高士郭奉孝与己吾壮士典虏虎?今得二位,大事成矣!”来人正是曹操。此时的曹操三十四五,正是壮年。他约莫不到一米七的个头,头上裹着黑色幅巾,用的是木笄,满脸略腮胡子,下巴须长四寸有余。他的皮肤有些黑,笑起来牙齿尤为凸显。一身黑色长袍外面裹着皮袄子,双目炯炯有神,锋芒毕露。
“见过曹将军!”郭嘉行揖礼。
“见过曹将军!”典韦有样学样,不过他做揖礼的样子十分滑稽,有些不自然,看起来扭捏不少。
“哈哈,二位请进!某前些日子听闻酸枣出了一位少年英雄,叫李墨李子书,说他身边有两位好友,一曰郭嘉,智谋超凡;一曰典韦,勇武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曹操笑的很豪爽,很自然,不似作伪。
郭嘉心里在暗暗考量,给曹操打分。虽然李墨让他来投奔曹操,但是他也是极有主见的人,来是一回事,投效又是另一回事。况且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郭嘉不是一个鲁莽的人,相反他心思细腻,智谋超群,眼光独到。因为李墨的缘故,让他免了去袁绍处遭受打击,而提前来到曹操这里,不知又会对历史产生何等的改变。
“曹将军过奖!子书大才,胜我十倍,我不及他!”郭嘉很冷静,说话中规中矩。
“不知子书何在?为何没有同来?”曹操不在乎典韦的些许无理和郭嘉的些许冷淡。反而越是这样,越是说明是有本事的人。
“子书斩杀于毒,恶了黄巾贼寇。那白绕、眭固奸诈,私通董卓,泄露结盟机密。又和董贼连横,使董卓遣人于酸枣拿了子书下狱。后来,押送子书前往洛阳的路上,被,被那黄巾贼子所害,已经去了!”郭嘉说到这里,难掩心中悲伤,声色悲戚,眼眶湿润,却强忍着没有失声痛哭。
“砰!”一声骤响。却是曹操将刚拿起的酒樽狠狠的摔在地上。“董贼可恨,董贼可恨!他残害百官公卿,毒杀少帝,霍乱宫闱,陷害忠良!某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曹操怒发冲冠,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郭嘉见曹操如此,心里也有些钦佩。这人是真的愤怒董卓的作为,性情忠纯,值得结交。
“孟德,且消气!我等既然决意起兵,必然要与董贼决一死战,夺回都城,匡扶汉室!”
“孟卓,我恨吶!当日若非我一时胆怯,粉身碎骨刺杀了董贼,何来今日任由董贼霍乱天下!”曹操捶胸顿足,又跪坐伏于案几,大口喝了一杯酒,脑袋在案几上碰的“砰砰”作响。
郭嘉典韦一时愣住,竟不知所措。方才说话的是张邈,字孟卓,是曹操多年的故交,两人亲密非凡。而另一个没有说话的人,则是陈留孝廉卫兹卫子许。他的身份地位差了张邈曹操许多,自是不敢随意开口劝阻。
“两位,怠慢了!在下陈留卫兹,请二位随我至后堂稍事休息,再一起用餐。”卫兹见曹操情绪不稳,举止轻佻,又见二人尴尬不知所措,便做主请了二人去后堂。
郭嘉收拾情绪,向张邈曹操施了一礼,张邈挥手示意,而后两人随卫兹去了后堂。
膳食是狗肉羊肉和粟米饭,卫兹特地给二人加了小白菜,味道还不错。吃完饭卫兹又给二人在靠近庄园外围的厢房安排休息之所。两人谢过卫兹,便言说要将马匹牵到此处。
“两位放心,马匹自有奴仆喂养,不劳烦!”卫兹一副老好人模样,年纪不大却说话轻缓,颇为老道。
“卫校尉不知,我们的马性子极烈,旁人近身不得!”典韦操着大嗓门,说话声音洪亮,震得卫兹摇头苦笑,随后又与二人去往前院搁置马匹的地方去。
“快,快拦住它!这边,这边……”
“不对,那里,那里!”
“王二狗,你个蠢蛋,连个小东西都逮不住!”
……
还未行至地方,老远便听到有人在呼喊。“不好!”典韦郭嘉二人暗呼,而后快速朝着方才搁置马匹的地方而去。
“嘶……”忽然高亢的马鸣,接连不断,接着传来一人的惊呼,“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畜生踢死人了,畜生踢死人了!”
典韦听了心急如焚,撇下郭嘉卫兹快速奔跑起来。但见五六个奴仆正在前院空地上追逐两只白色的小东西。还有两人凑在血燕身旁,似乎想要去抓呆呆。
血燕护着呆呆打转儿,黑锋也不停的嘶鸣,两只后蹄高高踢起,其中一人被踢中了胸腹,倒飞出去数米远,落地时候便没了动静,显然是被踢死了。
随着几人的呼喊和马匹的嘶鸣,这里渐渐的围了不少兵甲不全的兵卒,甚至还有一些身穿麻衣像是平民的人。
“住手!”典韦的嗓门是真的大,这一声怒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中气十足,带着煞气。他手持长戟,戟刃前倾朝天,整个人像是直奔而来的猛虎,气势雄浑。几个奴仆模样的小厮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围的人也纷纷侧目,胆小的开始向后退去。
“虏虎不要伤人!”郭嘉高声呼喊。
可是愤怒的典韦那里容得下有人觊觎虎崽和呆呆。他挥舞长戟,就要劈杀几个奴仆。这时候凛冬洛璃脱离了追逐,“呜哇呜哇”的直奔典韦而来,似乎受尽了委屈的崽崽见到了父母。
典韦见状怒火稍去,停下了脚步,冷哼一声将长戟插连柄插在地上,而后伏身将虎崽抱了起来。两只小家伙已经长胖了一大圈,典韦抱在怀里竟然显得胸怀不够。
“滚!”典韦抱着虎崽环视一圈,而后怒喝,几个奴仆吓的屁滚尿流,连那被踢死的同伴都顾不得,径自逃了。
正是心有猛虎,自可吼啸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