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靖玄拜辞吕后,御马直抵自己的上将军府,身后还跟着吕后安排的五百名禁卫军,这些人都是他以前的南军旧将带出来的,对他绝对忠诚,可见吕后对他垂恩之重。
刚踏进府门,便见秀英带着一众姐妹梅英、月英、小昭、小蓓、春莹、冬莹等侍立在侧,见到自己后众侍婢都是一脸的喜悦和激动之色,月英和玉燕甚至已是满面泪珠,都盈盈拜倒在地向他问安。
东方靖玄笑着唤起众人,和她们寒暄着安抚一番后便挥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了大厅,透过灯光看去只见卓玛伊娜、阿图罗、王浚、梁玉健、乌云珠几人正在叙话,而厅内上首竟还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正诧异时阿图罗已经呼喊着跑了出来。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东方靖玄这才看清来人竟是汉相陈平的长子陈买。卓玛伊娜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已跟大伯见过礼了,他好像有话和你相谈,我先下去准备晚膳了,书彦,我们走。”
诸人也都十分识趣的先后退下,东方靖玄满脸含笑地看了陈买一眼,随即跪倒在地说道:“不孝子陈梦竹拜见大伯。”
陈买上前扶起他来,柔声道:“好,好,快些起来。”二人这是第二次相见了,虽然东方靖玄尚且是第一次正式承认自己的身世,但他心中早已将陈买看做了亲人,突然他的余光看去,见陈买一旁竟还站着一人,虽是头戴高冠,却面如冠玉绝美异常,东方靖玄一眼便认出那是陈买的女儿陈雨霏。
二人相视而笑,东方靖玄嘴唇蠕动,说道:“小妹你好,为兄有礼了。”
陈雨霏娇颜微红,螓首微颔道:“哥哥你好,还能见着你真好,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她眼圈一红,眼珠已经滚了下来,陈买微笑道:“霏儿,快收起眼泪,你哥哥已经回来了,日后有的是机会亲近。好了,你下去找伊娜姐姐吧,父亲有事情和哥哥谈。”
陈雨霏小嘴一嘟,娇哼一声,又妩媚地看了东方靖玄一眼才退了下去。东方靖玄和陈买对坐而下,率先发问道:“大伯,不知家祖他身子是否还好?”
陈买目光柔和道:“你有心了,父亲他很好,只是很挂念你们一家人,若不是身份碍眼,他都想去荥阳,幸好你回来了,以前的事父亲他不是有意的,你和你母亲…”
东方靖玄插言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多想无益,至少父母现在还都健在,我们仍旧是一家人。”
陈买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道:“不愧是虞弟的孩儿,大气豁达,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对了,你父亲的身子如何?这是我在京城周遭四处搜寻到的良药金丹,你一道送回去给他吧。”
东方靖玄看着行囊中各式各样的草药和丹剂,心中一暖,连忙致谢,陈买摆了摆手,放下手中的香茗又道:“梦竹你日后要多加小心,如今你安然归来,上郡之事迟早会大白天下,那些心怀诡谲之人必会狗急跳墙,恐怕你的麻烦会接踵而至,我和父亲很为你担心。”
东方靖玄道:“小侄心里有数,有件事还要向大伯请教,还望您直言相告。”
陈买脱口而出道:“梦竹你但说无妨,我必实言相告。”
东方靖玄口气冰寒,沉声道:“刘章兄弟谋害我之事有多少朝廷的重臣大将参与进来?”
陈买浑身一震,略一犹豫,叹声道:“刘章、刘长等刘氏宗亲主谋,周勃、郦商等人居中调节,灌婴和刘兴居负责执行,父亲与季布等人全被蒙在鼓里,直至事发他们才知晓此事…”
东方靖玄似乎早已猜到了,只是苦笑了几声,便垂头不语,陈买又道:“梦竹你日后要多加小心,为了避嫌父亲暂不宜和你相认,恐怕平时还得以‘政敌'身份相待,其中情由你需明白,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暗中与你联络,记住,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
陈买言罢便和陈雨霏急匆匆地告辞出府了,东方靖玄正在发怔,卓玛伊娜端着热气腾腾的膳食走了过来,她娇滴滴地坐在东方靖玄身边,柔声道:“夫君,该用膳了。车马劳顿一天了,要早点歇息才是。”
东方靖玄笑着接过玉箸,饮了口热汤说道:“伊娜,或许我不该带你们来长安…”
卓玛伊娜见他眉头紧锁,出言宽慰道:“别为我担心,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别的什么我都不怕…”
东方靖玄转过头抚着她柔美的面庞道:“形势比我想的还要糟糕,可我身边可信任的人太少了,势单力孤,我压力很大…”
卓玛伊娜道:“莫不如把周大哥和卓大哥、王大哥他们招过来委以重任,好为你分担些。”
东方靖玄摇头道:“我不想他们也一起卷入这个是非窝之中,将来会有惊天动地的大变故发生,而无论哪一方胜出,我们都会是输家,如果真不幸是这样的话那就索性牺牲我一个就好…”
卓玛伊娜虽是听得不太明白,但从他的神情中看的出来事情的严重,她缓缓地靠在东方靖玄肩膀,幽幽道:“夫君你是不是怀疑妍姐姐又出卖了我们…”
东方靖玄微微摇了摇头,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了,卓玛伊娜道:“我听到你让田伍大哥封死了姝儿外出的通道,还让他们加强侯府的戒备,我想你不让卓大哥他们过来帮你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吧,对吗?”
东方靖玄道:“我不能否认你的想法,但是我心中却是真的没有怀疑妍儿,即使我们再一次遇到袭击,我也没有怀疑是妍儿出卖了我,只是我有太多在乎的东西了,我恐怕再也输不起了…”
卓玛伊娜轻抚他的脸庞,喃喃道:“为了我们一家人,夫君你一定要赢,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夜深了,东方靖玄一觉醒来觉得口干舌燥,便起身来到了外间喝水,因见外面月色皎洁美好,遂举着茶具来到室外,四月的天夜里还是有些凉意,东方靖玄裹紧外袍,豁然看见不远处的楼阁前站着一人,他神色一凛,下意识地一摸腰间,那人快步向前低声道:“主公无需紧张,是我。”
东方靖玄静了净神这才看清,原是自己的心腹爱将梁玉健,五郎留在了荥阳,梁玉健便成了自己的贴身护卫,让这个胸中颇有韬略的大将之才如此屈身,让他很是不忍,但二人多年出生入死,如今又死而复生更是情谊更近一步,但梁玉健对东方靖玄一向敬仰而倾慕,对这个类似降职的安排却是乐此不疲,直言不愿再为将而愿终生侍奉在东方靖玄左右,这让东方靖玄既是高兴又是遗憾。
梁玉健在东方靖玄眼前的阶下站定,东方靖玄瞟了一眼他的脸顿时吃了一惊,愕然道:“玉健,你的脸怎么…?”
梁玉健呆了呆,说道:“哦,这是王兄为在下弄得新面孔,以后我要以新的身份侍奉在主公左右,请主公为我赐名。”
东方靖玄一愣,已明白了他的用意,作为上郡之事的漏网之鱼,梁玉健和东方靖玄手握刘氏兄弟犯上作乱的把柄,如今都已成了刘氏兄弟忌惮而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而东方靖玄身份尊贵,刘氏兄弟自然不敢将他怎样,可是他梁玉健就不一样了,说不定刘氏兄弟会铤而走险对他痛下杀手,即使不会这样他也会为东方靖玄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索性换个身份,如此一举两得,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收获。
梁玉健见东方靖玄神色大变,笑着说道:“主公明鉴,这是末将恳求王兄所为,为日后形势方便,王兄手段高明,这面具足以以假乱真,任谁也分辨不出的。只是末将还没有来得及请示主公,还请主公见谅。”
东方靖玄满脸含笑的点点头,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
梁玉健道:“在荥阳时我就暗自在心里谋划过,自从前几天遇袭后我更觉得太必要了,刘兴居是绝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想因为我给主公造成拖累,这不是我的本意。”
东方靖玄不说话了,梁玉健句句在理,这的确是很好的办法,他顿了顿,说道:“玉健,我有重任交予你,你可否应承?”
梁玉健慨然应道:“但凭主公安排,末将何敢辞?”
东方靖玄满脸欣慰地笑道:“好,我会安排你到北军去,吕辰逸麾下的古正秋是个极其危险的人,我要你替我监控住他,要设法把北军的权力夺过来,决不可让此人在军中兴风作浪。”
梁玉健皱眉道:“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号,为何主公如此看重他?”
东方靖玄神色黯然道:“数年前我和夏侯去蜀地求药时在剑阁遇袭之事你还记得吧,和独孤长泰内外呼应屠戮我南军将士的奸贼正是此人…”
梁玉健略一怔随即银牙紧咬满面怒色,他庄重地点了点头,东方靖玄又道:“这事只有你我知道,但你到时候切不可感情用事,要知道你是重任在肩的,明白吗?”
东方靖玄见梁玉健点头称是,沉吟一番又道:“如今你既已改头换面,依我看你就叫吴赟吧,如何?”
梁玉健念叨几遍,欣喜地半跪道:“多谢主公赐名,如今有了两位田兄在你身边,我很放心,那北军就是龙潭虎穴,我吴赟也要去闯一闯,站稳脚跟,请主公放心。”
东方靖玄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北军是卫戍京畿的大军,地位极其重要,到时候我会多花点心思,尽量再让人打进去和你配合起来,本来我很想让田光兄和你一道过去,只怕他是不愿意的…”
梁玉健连忙摇头道:“田兄的职责更是重要,主公是我们的主心骨,万万不可有什么闪失,不然我等群龙无首,能成什么事!是吧,二位王兄?”
梁玉健冲着漆黑处讪讪坏笑道,说话间便见田氏兄弟闪电般地出现在二人身边,东方靖玄道:“二位老兄还未安歇麽?是否在府内住不惯?”
田氏二兄弟向东方靖玄躬身一揖,田光不苟言笑道:“主公深夜未眠,属下岂敢贪睡。”
梁玉健已和他们十分熟稔,见状打趣道:“两位老兄太过小心了,这是主公的上将军府,旁边有上千南军精锐随扈,谁敢来此撒野?再说啦,就算是有人斗胆前来,看见你们这两张黑脸还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呢,不好,我还是去歇息吧,以免我夜里睡不着觉了。”
东方靖玄忍俊不禁,几乎大笑出声来,田氏兄弟无奈地对视一眼只是摇头。突然众人头顶的屋檐之上传来轻微的震动声,田熙眉头一紧,低声道:“没想到还真有敢逆龙鳞的人…”
其余三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都早已探听到动静,东方靖玄见田氏兄弟已悄悄地向屋檐攀爬而上,他摇头叹道:“如今的长安果是多事之秋,大晚上的可真是热闹…罢了,玉健,我们也去瞧瞧吧…”
皎洁无暇的明月下,四人一声不吭警惕地伏低身子仔细注视着四周的动向,耳际除了昆虫的鸣叫声外就只有徐徐的清风鼓动的声音,田熙指着眼前一片黑黢黢的茂密树木说道:“贼人就在那里,我们分头上去擒住他。一侧就是主公的寝室,大家动作一定要快,千万别让贼人闯入夫人和少主的房间,主公请在此稍候,我们这就过去。”
三人刚要行动,却听大树丛那边传来悠长的音律声,东方靖玄浑身一震,忙拦住三人道:“等一等,那是张兄,世上会吹奏如此乐律的人止他一人,我这就过去看一看,你们待在这里。”
话音未落,东方靖玄已轻盈地落在地面,并闪电般地快步向那边奔去,梁玉健等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