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尊”……众人哭成一团,却听乔毓峰大叫道:“赵元贞已死,快些随我一举歼灭顽抗之人,将墨家秘器尽数运走,快。”
说罢,便挥着长剑斩向郭守正,郭守正看了赵元贞的尸身一眼,用袖子拭干泪水,怒喝一声,挥剑迎了上去,现场又是乱作一团,而作为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曲不宜,他此刻却不似甫进山门时那么颐指气使了,只是呆呆的看着躺在石板上的这位师兄,心中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性格高傲的他都不甚理解当年师尊为何会把钜子之位传给这位性格宽仁而略多妇人之见的师兄,为此他负气出走,一直努力着要证明自己强于他,这么多年来自己在千方百计壮大墨家的势力,甚至不惜为人驱使,做了许多负心的恶事,而他却将很多已沦为落魄武士的墨者收拢起来,费尽心血建了这座尚贤居,多年来他一直关注着这里的状况,知道他是如何的不遗余力的帮助三川百姓,驱逐山林贼寇还成皋安宁,设机关兴水利灌溉良田,化解荥阳城豪族恩怨…种种行为都是和先圣墨翟以及先师王道源一脉相承,时刻铭记墨者行规,不敢越界,就是对自己这位旁人眼内看来的“怙恶不悛”的人也是多番忍让,三年前那场绝顶交锋,他手中的天宇剑数次划破他胸前的衣襟,却终是没有伤他分毫…
此刻这位温和的师兄和忠厚的长者已经溘然长逝,他临死之前还惦记着墨家和自己的安危,一想起少时和赵元贞等人一起度过的欢快岁月,给他买吃的,做纸鸢…想到此处,心中猛地一怔,眼中堕下泪来,颤巍巍地走上前去将赵元贞的尸身轻轻抱起,却听郭守正大喝道:“奸贼,休要亵渎先师遗体,给我走开…”
剑风袭来,曲不宜左臂被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郭守正一愣,竟不知如何是好,举着天宇剑呆呆看着曲不宜将赵元贞的尸身慢慢的抱走了…
“守正,小心。”许靖枞大喝一声,郭守正转过身子,当胸中了便被重重一击,他猛地退出数步,天宇剑“咣当”掉地,却见乔毓峰拾起石板上的神兵,哈哈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今日就用此剑将汝等冥顽不灵之徒全部斩杀殆尽,日后便该是轮到我乔某执掌墨家了…”
“卑鄙小人,快将圣物留下。”尉天志见天宇剑落入贼人之手,毫不迟疑便持剑迎了上去,东方靖玄见许靖枞已不知所踪,郭守正重伤而徐同也许久未还,墨者现下群龙无首而军心溃散,乔毓峰人多势众,如此拖下去真是后果不堪设想,遂不再迟疑,举剑就向乔毓峰刺过去。
此刻,尉天志长剑已断,只好狼狈的四处闪躲,东方靖玄用湛卢宝剑抵住天宇剑的锋芒,低声对尉天志说道:“请尉兄速速和郭兄等退入密室,今日敌人有备而来,我等寡不敌众,不可力敌,快走…”因见尉天志仍是一副要生吞下乔毓峰的表情,遂大喝道:“这是赵钜子的遗命,你要抗命麽?”
尉天志悲愤的大喝一声,扔下断剑,和清虚掩护着郭守正退往石道内,大厅之中只剩下东方靖玄和赵贤带着三十余人抵御乔毓峰,而门外的敌人还在不断地涌进来,东方靖玄大喝一声,加紧攻势,想“擒贼先擒王”一举将敌人击溃,乔毓峰显然未料到墨者之中竟然会有如此武艺精湛的后辈,吃惊之余身上已被挑破好几处,鲜血肆流,乔毓峰见状大喊道:“安嗣荣、孟良平、路江帆,快点过来助我除掉此人,尽早拿下尚贤居,不然此趟空手而归,我等如何交代?”
东方靖玄精神一凛,见果然是随他们一起来的那三人,一个个身上沾满鲜血,神情狰狞的冲了过来,东方靖玄顿时被围在垓心,有些分身无暇,顾此失彼,幸好他多年征战,借着神兵利刃和四人从容周旋着,只是身边的墨者一个个倒下,他的神情变得愈来愈凝重,乔毓峰狞笑道:“想不到郭守正居然有如此杰出的门徒,真是可惜,若是能为我所用的话拜将封侯不在话下啊…”
“阁下寡廉鲜耻,毫无人伦之仪,鄙人岂可与汝等为伍?”东方靖玄轻蔑地骂道。湛卢剑舞地水泼不进,见招拆招,将四人一一击退,刹那之间安、路、孟三人也都领略到他的厉害。
“乔大哥,还是放箭射杀此人吧,他太过了得了,绝对不能让他生离此地。”一位身材略矮,却一眼精悍之气的人恶狠狠地说道。
“看来只好如此了。”说罢,一挥手便上来数十个弓弩手,用森冷的箭矢瞄准了东方靖玄。东方靖玄额头渗出细汗,正思忖着应对之策,却听“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摇晃之中石厅靠近石道不足两丈的地方竟从中裂开一道一尺余宽的口子,且越变越大,有人立足不稳,便摔进了石缝之中,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惊惧之余连忙停止打斗,纷纷朝两边退去,东方靖玄大喝道:“快些过去那边。”
说罢带头跳到了石道一侧,赵贤会意,和剩余的数十人也跟着跳了过去,乔毓峰急道:“快点过去截住他们,别让他们趁机逃了。”
安嗣荣和孟良平闻言立刻带着百十余人跳了过去,这时候石厅内的“鸿沟”已近一丈有余,寻常人绝不可能跨越。
石厅右侧双方紧张的对峙着,由于敌我混杂,乔毓峰也无法放箭,只好在另一边观察着形式发展,安嗣荣和孟良平略一对视,便冲过来围住了东方靖玄,长剑还未交接,却听见宽阔的石缝之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好像地下释放出来了巨兽一般,唬的众人脸色都苍白一片。不多时却见石缝中伸出一块一尺余宽的石墙,且迅速地爬升,与此同时尚贤居石门也突然紧紧闭合,乔毓峰从惊惧中回过神来,急忙前去开启石门,却无法启动,他猛地喊道:“快过到那边去,他们想用机关困死我们。”
路江帆一马当先,猛地一踩石墙飞奔过“鸿沟”,接着乔毓峰也是跳了过去,两人惊魂未定,却见石墙已高过两米,再想过来已是不可能,对面传来了惊恐绝望的哭喊声,听得众人头皮发麻,如同置身炼狱一般。
乔毓峰劫后余生,见身边只剩下两百人,他眼中冒火,怒道:“杀光他们,为兄弟们报仇。”
在石墙和石道间狭窄的空间中,众人紧张的对峙着,东方靖玄还未出手,却听见石道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二十余位墨者拿着特质的连弩冲了出来,一个个都是双目冒火,一言不发便是弩箭如雨般射出,对手纷纷中箭身亡,这时候许靖枞手持长剑对东方靖玄说道:“上将军快走吧,老夫在此断后,请日后扶助守正重振我墨家,拜托了。”
“前辈…”东方靖玄听他似乎临终嘱咐一般的说话,欲言又止的一点头,向他一施礼快步离开石道。
“乔毓峰,今日老夫就陪你去见你那了不起的祖父,论一论是非曲直,来吧…”
幽长的石道传来许靖枞浑厚而悲壮的声音,东方靖玄哀叹一声,却见赵贤一脸泪水,将石道的进口用机关稳稳的封住了,喊杀声、求救声刹那间戛然而止,漆黑的石道中众墨者低沉的哭泣声让每个人都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不知沿着幽深的密道走了多久,终于眼前闪现出一片光亮,众人精神一凛,纷纷加快了脚步…
山谷深处的楼阁之中,东方靖玄和赵贤等人见到了众位墨者,郭守正脸色煞白的和徐同、尉天志三人守在赵元贞的棺椁之前,像一尊雕塑似的动也不动。
“上将军回来了。”徐同嘴角挤出一丝微笑,问候道。尉天志和郭守正也回过神来站起身子向他施礼问候,东方靖玄拍拍二人的肩膀,安慰道:“事已至此,几位还需节哀顺便,乔毓峰等已被困在石室之中,曲不宜似颇有悔意,应该也不会再生事端,可惜尚贤居已毁坏,不知诸位有何打算?”
“这个先师早有安排,我等自当找他的吩咐行事。”郭守正神色凄然的答道,将一片布帛递给东方靖玄,东方靖玄摊开布帛,仔细翻看起来…
“前辈真是旷达雄略之人,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啦。诸位在此安歇数日,等灵虚他们返回后,就可安然离去了。”东方靖玄将赵元贞的遗书交还给郭守正,颇有感触道。
话音未落,便听到山谷前方传来阵阵喊杀声,东方靖玄脸色微变,心道:“莫非乔毓峰逃出石室之中了?”猛地想起去荥阳搬救兵的吕姝儿和卓不凡,心头一震,急道:“糟了,定是敌人的援兵。”
言罢,便急匆匆的冲下阁楼,飞身上马向山谷前方奔去,尉天志和徐同等五十余人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他。
众人飞抵山谷前方时,见两方人马约千人左右已混战在一起,箭矢如飞蝗版遮天蔽日,东方靖玄一眼认出守在谷前的正是自己的亲信南军,他大喝道:“刘章、夏侯忠何在?”
“禀上将军,刘将军在左翼,夏侯将军坐镇右翼…”
东方靖玄闻言便冲向右边,远远就听见夏侯忠浑厚的声音传来:“稳住阵型,步兵长盾护卫,弓弩手准备放箭还击…”
东方靖玄手持湛卢剑,大喊道:“擒贼先擒王,集中兵力攻击敌军中军,打乱敌人阵脚。”
众将士见东方靖玄归来,顿时士气大振,依着他的将令,猛烈地攻击敌人中军,面对着久经沙场的南军众将的猛烈冲击,敌人渐渐支持不住,朝后退去,突然敌人后军似乎遭到攻击,顿时顾此失彼乱成一片,东方靖玄乘机率众掩杀,敌人溃不成军,四散溃逃而去…
“东方,你小子出去也不说一声,害的我们好是担心。”夏侯忠一拳击在东方靖玄右肩,调笑道。
“只是想和姝儿出去走走,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东方靖玄尴尬的一笑,说道,他见刘章愁眉紧锁,遂问道:“刘兄,有什么心事麽?”
“哦,没…没有,就是在想那股敌人的来路,似乎是官军所为,不像是墨者…”刘章沉吟道,“号令严明,死战不退,更是骑射一流。”
东方靖玄想起乔毓峰说过的话,看看一眼疑惑之色的刘章,心中泛起强烈的不安感觉。
汉朝军法森严,无战事时虽上将军亦无统兵之权,战事一起,皇帝亲授虎符,才可调动三军,此之为防止叛乱,郡国之内亦是如此,若是诸侯私调军队出国境,那便是谋逆大罪,可在这荥阳附近谁可能会聚集数千之众围攻尚贤居呢?
“梦竹哥…”三人正议论思索间,却见吕姝儿一身戎装,手持着佩剑,威风凛凛地走了过来。
“刚才从背后袭击贼人是你吗?”东方靖玄讶道,刘章见吕姝儿怯生生地点头称是,不满的说道:“公主金枝玉叶的,若是伤了分毫,恐怕上将军会迁怒我等,会把我等贬为马前卒了…”
“横竖这荥阳是你们的夫妻店,我等只好像落入橐龠(tuó yuè是古代生活工具之一,鼓风吹火用的器具,主要出现于战国时期)中的老鼠一样—两头受气了。”夏侯忠咧着大嘴调笑道。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乐了,众人在山谷下安营扎寨。第二日,清扫过战场之后,东方靖玄赴阁楼与墨家诸人一一道别后,率亲兵返回荥阳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