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亮时,东方靖玄巡查归来正在帐中休憩,梁玉健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施礼说道:“将军,末将适才统计了一下,昨夜我军共歼灭匈奴人一万五千余,俘获一千余人,战马四千匹,另有箭矢、兵刃无算。”
东方靖玄点了点头,问道:“我军伤亡如何呢?”
梁玉健道:“我军战死五千余人,伤了八千,骁骑军和乌斯军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只是近卫军团伤亡了一大半,请将军把我的亲兵划入近卫军中,保卫你的安全。”
东方靖玄点头答应,慨叹道:“这些匈奴重甲骑兵战斗力真是骇人,太可怕了,我从军许久也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方阵!对了,你要把那些重甲妥善保存,我再给你调三千人,你要用它给我组建一支重甲骑兵来,作为我的秘密武器,明白吗?”
梁玉健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因见卓玛伊娜走了进来,微一颔首招呼便退了出去。
卓玛伊娜道:“这个梁将军真是怪人,每次看见我就躲走了。”
东方靖玄笑道:“他就那种性子,看见美貌女子就害羞,何况你这种坠落凡尘的仙子呢!”
卓玛伊娜喜滋滋地白了他一眼,说道:“油嘴滑舌的家伙,来,快点喝了这汤水,暖暖身子。”
东方靖玄接过香气四溢的羊汤,一饮而尽,顿时感觉身上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他看了卓玛伊娜一眼,眼中满是爱意,这个蕙质兰心的月氏美女既是贤惠明理又是武艺超群,一直在万千人的呵护之下,而他却以爱的名义让她置身于如此的险境之中,这样做究竟是敌对是错呢?他心中满是歉疚,柔声说道:“怎么样,昨晚上是不是吓坏了?”
卓玛伊娜玉容微变,略一点头又猛地摇了摇头,东方靖玄心疼地抱住她,歉声道:“对不起,或许我不应该带你来这里,可是,我很怕你会突然消失,哎,为什么我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的心?”
卓玛伊娜箍紧东方靖玄的腰身,小声道:“夫君,你千万别乱想,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所以我会一直跟着你,绝不是说说的,你一直对姝儿的事歉疚于心,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上演的,即使将来会死,死在你身边的话我也会很知足了。”
东方靖玄悚然动容,双目一红,泪水已是夺眶而出,吕姝儿惨死之事是他一生最大的憾事,多少个寂静的夜里他都会被噩梦惊醒,无法入眠…
他哽咽道:“不会的,我绝不会让你受什么伤害的,我发誓,这是我对姝儿和孩儿的承诺。”
卓玛伊娜凑过檀口,贴在了东方靖玄的嘴唇之上,二人情火渐起,热烈地拥吻起来,不一时卓玛伊娜便罗衫解带,和东方靖玄在榻上融为一体了…
卓玛伊娜是东方靖玄生命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二个女人,她知性、优雅、美丽而且处事有度,对东方靖玄的感受和心理拿捏的最好,这一点上甚至超过了已经香消玉殒的吕姝儿,更遑论善妒而多疑成性的刘心妍了。
云雨之后,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东方靖玄抚着卓玛伊娜光滑的后背,似是仍在回味,卓玛伊娜小声道:“夫君,你在想什么?”
东方靖玄吻了她一口,说道:“我在想以后的事。”
卓玛伊娜扳过他的脸,不解地问道:“不是说过要一起面对,永不分离麽?你又在忧心什么呢?”
东方靖玄不怀好意地盯着她赤裸的娇躯,坏笑道:“我在想这青天白日的,若是这场景被人撞见了,那该怎么办?”
卓玛伊娜俏脸一红,笑骂着忙裹住了身子,东方靖玄哈哈一笑,跳下榻去,三下五除二便穿戴起来,他上前亲了卓玛伊娜一口,笑着说道:“伊娜,你好好休息下,为夫要去议兵了,我一定要早日把匈奴人赶回老家,然后回来天天和你…”
卓玛伊娜见东方靖玄一脸坏笑地盯着自己,顿时玉颊火烧,狠狠地在他脖颈上咬了一口,东方靖玄怪叫一声:“哎呀,老虎咬人了,我要赶紧跑开了,不然连骨头都不剩了。”
说着便一把抓过一旁的长剑,大步走出了军帐,卓玛伊娜听他在外面跟卫士叮嘱了一番,遂放下心来,沉沉地睡去了…
东方靖玄悬心近卫军的军情,匆匆地前往南营,探查了近卫军的情况,正和梁玉健探讨组建重甲骑兵的事宜时,亲兵来报大将库伦布在帐外求见。
这位身材健硕的月氏汉子大汗淋漓地踏步进帐,东方靖玄笑着给他送上热马奶,问道:“库伦,有什么消息吗?”
库伦布举起马奶“咕咕”得一饮而尽,拭了拭嘴角的残渍,点头答道:“我们已经打探到昨晚袭击我军的敌人的安营落脚之处了,扎格兄让我先回来回报将军,看我们如何应对。”
东方靖玄忙问道:“敌人的底细可曾探查清楚了?”
库伦布道:“从敌军俘虏的口中得知他们是冒顿单于的亲信须卜全宗的部众,此人是匈奴名将,在头曼单于时期一直归属左贤王帐下,在匈奴征讨东胡人的战事中立过大功,深得头曼单于信任,头曼单于一心想让他辅助自己的幼子登上单于尊位。后来,冒顿单于‘鸣镝弑父’,诛杀了许多头曼单于的死忠将领,却独独没有处置须卜全宗,还对他敬重有加,甚至还赐予了更多的兵马、草场,须卜全宗本来一心要讨伐冒顿,报答头曼单于的知遇之恩。却未想到冒顿有一次借着狩猎之名竟只率了两千轻骑屈身拜访须卜全宗的毡帐,二人秉烛详谈一夜,竟是相见恨晚,须卜全宗对冒顿的雄才和见识折服不已,第二日他便率领麾下十万大军向冒顿归降了。此后,须卜全宗就成了冒顿最为依仗的大将,在冒顿南征北讨的过程中他的重甲骑兵总是充作急先锋,两三年前我们月氏的扎格海图老将军也是败在了须卜全宗手上,为此卓玛伊娜小姐还差点成了稽粥的…”
库伦布突然想起一直在东方靖玄帐中伪装成亲卫的卓玛伊娜,忙止住了话茬,东方靖玄却未生气,摆了摆手,说道:“据老兄所说须卜全宗乃是成名悍将,那他昨夜怎会如此轻易的落败于我们之手呢?这其中是否有诈?”
库伦布为之语塞,半晌才说道:“须卜全宗年逾六十,已是英雄迟暮,败在将军的手下或许是天意吧。”
东方靖玄笑了笑道:“人哪里能不自知呢,昨晚的突袭敌军显然是有些轻敌冒进了,全然不像是久经战场的老将所率领,这其中恐怕有蹊跷。”
库伦布和梁玉健闻言都沉头静思,东方靖玄站起身子,说道:“在这做些无谓的猜测有什么意思,来,二位随我去侦查一番,探探敌人的虚实。”
东方靖玄安排好营帐的防卫,带着梁玉健和库伦布,在三千近卫军的护送下,朝敌人的营地附近悄悄赶去…
山岗之上,东方靖玄率着五十余名亲兵神情专注的观察着匈奴人的营盘,半晌都没说一句话,众人泥塑般地陪侍在侧,连大气也不敢喘。突然东方靖玄手臂一挥,大声吩咐道:“扎格伏涂,速速下去整军,稍时率你的部下和本将的近卫军左右夹攻敌人。巴彦俞杰,你速速回营,率领大军在我军的回路上埋伏起来,等待命令。”
众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梁玉健率先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了,扎格伏涂和库伦布不安地对视一眼,劝谏道:“将军三思,我军昨夜惨胜,眼下身心疲惫,骤然出兵,恐无胜算;况且眼下我们手中的人马加上哨骑营一共只有五千余众,怎可草率袭击敌军三万大军的军帐,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库伦布颔首称是,忙附和他道:“扎格说的是,请光晟兄三思而行。”
东方靖玄知道昨夜的重甲铁骑强大的战力已给这两位月氏悍将心底留下很深的阴影,他指着下首的匈奴营盘笑道:“二位老兄所说不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乃打仗不二法门。不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领兵作战,我们不仅要看到自己的劣势,也要看到敌人的劣势,二位请看,敌人的营盘扎的不甚周密,防卫也是稀松平常,据我看来敌军打心底还是轻视我军,要不然他们也不敢奔袭近两百里来攻打我军,骄兵必败,自古皆是。”
东方靖玄见扎格伏涂和库伦布点头认同,又继续道:“再者昨夜大战时,我观察到敌军就是仗着重甲铁骑,等到他们被我军强行阻滞,顿时战斗力便大打折扣,心态失衡,否则怎么会被二位老兄一下子冲乱阵脚?眼下我军若骤然袭击敌军防备松懈的重甲先锋军,其必然慌乱,若是敌人全军大乱,我军则可乘势大举进攻;若是敌人扎住阵脚和我军缠斗,我们则且战且退,引诱敌人进入我军的伏击圈,若是敌人上当的话,那我军三面夹击则可大获全胜,即使他们不上当,我们也可进一步检验敌人的战斗力,此举可谓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扎格伏涂和库伦布恍然大悟,恭敬地一拜到地,便下去准备了。东方靖玄胸有成竹地盯视着远方,眼神中满是信心,自从与卓玛伊娜“关系更进一步之后”,他本已死灰的心瞬间又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
暮色已临,月氏的先锋军磨刀霍霍地看着眼前炊烟袅袅的匈奴阵营,眼神中满是杀意,东方靖玄大喝一声,五千铁骑狂风般地便卷向了匈奴人营盘的左翼,这里是敌军的重甲军阵营。
直到大军距离敌人仅为五百步时,才被如梦方醒的匈奴重甲军哨兵发现了,顿时整个军阵一片慌乱,士卒们慌忙扔下手中的马奶和羊腿,仓皇间穿戴铁甲,手持武器,滚上马鞍,还未来得及打马而走,便被月氏军遮天蔽日的羽翎长箭射中,一个个跌落马蹄之下…
月氏军如同天兵降临,猛虎扑食般的举着刀剑杀向了乱作一团的敌军,重甲军阵地乱作了一锅粥,众人呼喊着逃向了其他军营,恐怖和慌乱如同瘟疫般迅速在匈奴阵中蔓延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靖玄才看见有匈奴将领率着大军向军营的左翼和南翼冲来,远远地传来了那军将声嘶力竭地呼喊声:“须卜禾川阻击左翼,兰子清攻打敌军右翼,其余人跟我猛攻敌军先锋,不要慌乱,这里是我们的大阵,我们已无退路,快随本将军杀光月氏贼子。”
果然,匈奴人渐渐稳住了阵脚,并依托着人数优势,向月氏军发动了猛烈的反扑,且慢慢占据了上风,将月氏军逼到了阵地一脚,东方靖玄见状忙一挥手,大军依令由库伦布断后,且战且退逐渐撤出了匈奴人的军阵…
东方靖玄率领约四千余人向西缓缓退着,许久都未见库伦布和匈奴人的追兵上来,众人心高高悬起,都是一脸的不安,扎格伏涂更是脸色铁青,东方靖玄知道他和库伦布久在扎格部共事,亲若兄弟,刚想出言宽慰,却见后方旌旗招展,库伦布率着五十余骑仓皇的败退而来。
库伦布盔帽斜戴,浑身鲜血,飞奔了上来,东方靖玄有些失望地问道:“没事吧,库伦兄,看来敌将识破了我的计策,罢了,先回营再做商议吧。”
库伦布咧着大嘴一笑,说道:“匈奴统帅的确没让他们追击,不过我在回撤时发现了重甲军领军的儿子,一刀把他给劈了,那领军发疯般地追着我,要不是我跑得快,小命都没了。”
东方靖玄一怔,细看时,果见库伦布地左肋下有道很深的刀伤,他亲自给库伦布包扎下伤口,刚想率军回营,却见后方日暮余晖之下烟尘滚滚,喊杀声阵阵,东方靖玄喜道:“库伦,这下你可立了大功了,快,准备诱敌深入。”
东方靖玄安排了两千余骑兵断后诱敌,自己则轻骑往前部署伏击,约莫一会儿,月氏后军“败退”下来,形容狼狈,匈奴人的追兵不断射杀落后的伤兵。
东方靖玄看见为首一员髡发长须的将领凶神恶煞地追了上来,知道此人必是重甲军的统领,这时身边的库伦布飞骑向前,大声说道:“托罗佐,老子在这里呢,有本事来和我一决生死啊,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那将领眼中凶光外露,大骂道:“你这小人,乘虚而入,袭杀我儿,今日我托罗佐定要斩了你这匹夫。”
库伦布大喝一声,挥剑迎了上去,和托罗佐战在一起,东方靖玄见托罗佐的三千铁骑已进入伏击圈,遂封锁后路,月氏军的大军两侧飞奔而下,顿时便将托罗佐的部将冲的落花流水,阵脚大乱,正想将他一举消灭时,后面喊杀声大起,匈奴的大军终于到了…
匈奴人铁骑凶猛,一下子将月氏军的包围圈冲出个口子,有人大声喊道:“托罗佐,你怎可如此不分轻重,还不快快回军,你想全军覆没吗,忘了呼衍将军怎么吩咐你的?”
托罗佐不甘的大喝一声,一刀将身上有伤的库伦布长剑架开,刚要挥手撤军,却见扎格伏涂搭箭张弓,一箭便将托罗佐射翻马下,匈奴前军顿时大乱,那人又惊呼道:“重甲军听令,速速回军,不可恋战,敢违抗军令者严惩不贷。”
东方靖玄见状对身边的扎格伏涂道:“全力追杀托罗佐的部众,不要妄图全歼敌人。巴彦兄去哪了,怎么不见他人?”
扎格伏涂道:“巴彦兄在后军之处整顿军马,说是要给敌军一个下马威。”
东方靖玄一脸疑惑,却对梁玉健的为人极为放心,没说什么,点点头便和他联袂向匈奴人杀去,双方数万大军战作一团,杀得难解难分,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东方靖玄知道匈奴人战力凶悍,不想冒着重大的伤亡代价和对手死拼,却无奈双方犬牙交错,骤然间无法全身而退。
正心急如焚时,却听后方喧哗声大起,不一时传来梁玉健的呼喊声:“三军速退,看我月氏新军为国尽忠杀敌。”
东方靖玄见状,大手一挥,月氏军立刻分作两队,在中间让出了一条大道,梁玉健一马当先,竟是率着两三千名重甲骑兵冲了过来,东方靖玄又惊又喜,大声道:“各位兄弟,随本将军把敌人赶出去。”
匈奴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气势骇人的重甲骑兵,一时已分不清敌我,惊愕的半天都不敢动弹,月氏重甲军所向披靡,将匈奴人稳固的防线一下子冲的七零八落,东方靖玄瞅准时机,连忙吩咐众军将匈奴人分割包围,聚而歼之,匈奴人前军大将生死不明,又突遭如此重击,军心大乱,兵将战意全无,纷纷向后逃去,匈奴统帅无奈的撤兵东归,月氏军大举追击,一直将匈奴人逐出了数十里…
当东方靖玄率着大军轻松地绞杀掉匈奴人的后队时,匈奴残军一万人已安然渡过了祁连山东侧的黑河,和月氏军隔河对峙…
东方靖玄见战果辉煌,刚要下令退兵,却听对面有人呼喊他答话,他走上前去,说道:“本人月氏统帅侯莫光晟,请问将军名讳,有何见教?”
月光下,一员身穿金甲的战将走上前来,拱手道:“鄙人须卜隆邕,是须卜全宗的长子,这几日已领教过侯莫将军的本领,鄙人甚是佩服,过些日子会再来讨教,将军保重。”
说罢,那人又不甘看了东方靖玄一眼,率着大军匆匆向北赶去,东方靖玄口中念叨了几遍“须卜隆邕”,好一会才下令回军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