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场恶战,东方靖玄虽然击败了奉命南下阻击的须卜隆邕大军,自己的五万月氏大军也已经伤亡近半,虽然主力乌斯部未受重创仍有很强的战斗力,也新添了破敌“杀器”—重甲军,但他的近卫军团却丧失殆尽。
东方靖玄将受重伤的五千余众送往昭武城后,他手中的大军勉强只剩下三万人,他虽然对巴彦高勒和卓玛熙谨部的形势忧心忡忡,但却深知自己责任重大,在眼下军力和辎重不足的情况下,绝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只好下令全军休整。而派去和主力大军联络的哨探一拨拨的全部失踪,更是让他心急如焚,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当月氏援军帅帐中的东方靖玄寝食难安之时,百里之外被匈奴军团团包围的月氏国主力大军处境则更加的艰难,他们被围困已有半月之久了,军中的饮食和辎重都已出现短缺,再有十日便会用罄,饮水已经极度困难,甚至一度被匈奴人断绝了水源,若不是拼死守护住了营中的那一小片绿洲,饥渴难耐的月氏军恐怕早已土崩瓦解。
巴彦高勒已经有两日没有正经吃过什么东西了,他偷偷地将食物给了受伤的士卒,自己则只喝了些马奶充饥,实在饿极了就抓着一把野草嚼了下去。此刻他脸色蜡黄,眼眶深陷,憔悴的已不成样子,神色忧虑的看着远方的匈奴人连绵不绝的毡帐。
这时卓玛熙谨踏着步子走了进来,劈头盖脸道:“高勒,匈奴恶贼好像又增兵了,东边的毡帐多了一倍有余,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呢?光晟那边这么多天了没什么动静和消息,这样干等着不是办法,要不然我们率军突围吧!”
巴彦高勒干瘪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他看着卓玛熙谨同样虚弱不堪的身子,眼神中满是无奈,刚想说话,却见帐幕晃动,亲兵在外面说道:“将军,侯莫将军的信使到了。”
二人闻言都虎躯一震,满怀期待地对视了一眼,巴彦高勒上前掀起帐幕,见一员身材健硕的猛将站在身前,忙将他迎了进来,寒暄一番后入席就坐。
卓玛熙谨性子急躁,还没等信使喝一口水,便问道:“扎格,怎么样,光晟何时进兵,你们有多少人来?”
原来来人正是扎格伏凃,他笑看了卓玛熙谨一眼,说道:“还是性子这么急,连口水都不让我喝,我可是狂奔了一百里路呢!”
卓玛熙谨端过自己一直没舍得喝的马奶递给他,看他一饮而尽,喉结如火燎一般,轻咽了一口唾沫,问道:“快说吧,老兄,别卖关子了,我都快急死了。”
扎格伏凃将月氏援军的现状大概说了一遍,卓玛熙谨和巴彦高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扎格伏凃见状又道:“二位老兄不要灰心,我来这边之时已经收到大王的旨意说会派阿剌迦带了三万大军过来,估计这两天就到,相信光晟兄补充给养和辎重后,很快会发兵过来。他知道你们这边形势危急,因此让我先行过来,跟你们通个气,让你们要坚守防线,千万别泄气。”
卓玛熙谨如释重负的喘了一口气,巴彦高勒却问道:“光晟他有什么对策没有,对面匈奴人又有援兵来了,敌我力量对比更加的悬殊了…”
扎格伏凃说道:“此事我们已经知晓,虽然和你们之间消息断绝,我军哨骑却是截获了匈奴的情报,得知刚刚增援到达的正是匈奴名将—右大且渠须卜全宗。”(左右大且渠:匈奴官职,左且渠主掌政务,右且渠主掌战事,世代由须卜氏名族出任)
卓玛熙谨面色一僵,脸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见了,对于月氏人来说,须卜全宗的名字太过熟悉而震撼了,三年前卓玛熙谨之父卓玛休志七万大军葬身祁连山脚的惨状,卓玛熙谨和巴彦高勒都是历历在目,恍若昨日发生之事,而此事的元凶正是须卜全宗。巴彦高勒倒吸一口凉气,皱眉问道:“须卜全宗是否带来了他的重甲骑兵军团?”
扎格伏凃点了点头,因见二人脸色铁青,又道:“二位老兄要打起精神来,光晟兄智谋不凡,肯定有退敌之策的,我们好好配合他就是了。”
巴彦高勒和卓玛熙谨的确听说了东方靖玄剿灭乌斯澜玛和韦苏景云政变的经过,虽然对他奇思妙想的破敌手段刮目相看,心中十分钦佩,但是此番面对须卜全宗,他们还是觉得心里没底,卓玛熙谨叹道:“事已至此,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即可,死又有何惧!”
扎格伏凃说道:“卓玛兄无需妄自菲薄,须卜全宗的重甲军我们已经见识过了,虽说其战力骇人,却也并不是无懈可击的。”
巴彦高勒惊道:“什么?”
扎格伏凃遂将东方靖玄击破须卜隆邕之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卓玛熙谨一拍大腿,夸赞道:“光晟兄果然是好样的,居然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给须卜全宗一个下马威,真是太解气了。高勒,你手下竟有巴彦俞杰这种的人才,着实给你长脸了…”
巴彦高勒微微一笑,说道:“光晟兄果然厉害,既如此,我们就打起精神来,随时准备和他里外夹击,打垮匈奴人。”
扎格伏凃见月氏军的两位统帅骤然间信心大振,他紧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右手摸了摸自己左肋之下的剑创,一下子坐倒在席上…
与此同时,远方的东方靖玄此刻正在和梁玉健训练重甲军,经过上次的胜利,尝到甜头的东方靖玄决意将重甲军扩充到五千人,经过这些日子不断的练习之后虽是战法和阵列已经熟练不已,却无奈战甲和兵刃有些捉襟见肘,而月氏王的援军和辎重迟迟未到,众人只有窝在军帐中干着急…
晚膳过后,东方靖玄见卓玛伊娜沉沉睡去,便起身踱步到了营外,神色不安地注视着周遭的军帐发怔,这时,梁玉健走了过来…
“玉健,怎么还不歇息呢,库伦布去巡夜了,你这几日累坏了,要好好歇息才是。”
“谢上将军挂怀,我没事,早就习惯了。”
“以后无人时,叫我梦竹就好,那是我的表字,这里不是汉地,不必叫我上将军了。”
“末将领命,孟…梦竹兄,我有破解重甲军之法,特来和你商议。”
“哦,是吗?快说来听听。”
“嗯。重甲军依仗的就是其强大的冲击力和威慑力,使人望而生畏,军心瓦解,但是其致命的缺陷就是其过于笨重,虽然骏马迅疾,却对于协同作战要求十分苛刻,只能向前猛冲,不易转换方向,若是其中有几匹马摔倒,则其余马匹均受牵连,战斗力大损,若不及时帮持,整个方阵就会混乱,自相践踏,因此,我们只要如此这般…”
和梁玉健聊到很晚,东方靖玄才回到帅帐休息,卓玛伊娜蜷缩着身子,睡得十分香甜,东方靖玄去掉衣帽,钻进了锦裘之中,搂过卓玛伊娜滚烫而诱人的娇躯,强压下中烧的欲火,沉沉睡去…
次日,东方靖玄醒来时,见卓玛伊娜正在仔细打量着自己胸前的木雕(自然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吕姝儿和刘心妍的木像),他趁卓玛伊娜不注意,坏手在她羊脂玉般光滑的小腹上摩挲着,卓玛伊娜没看出他已醒来,瞪了他一眼后将他的怪手放到一边,东方靖玄得寸进尺,猛地抓了她一把,卓玛伊娜“哎呀”叫出声来,粉拳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
东方靖玄连连求饶,卓玛伊娜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不正经的家伙。”
东方靖玄吻了她一口,道:“若是得闲我会照你的模样也做一个,别喝醋,行吗?”
卓玛伊娜心中暗喜,嘴上却道:“我才没有喝醋呢,哪像你!你说的得闲是何时啊?就会哄我,没诚意的家伙。”她说罢微一怔,又道:“姝儿和妍儿姐姐都好美啊,我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东方靖玄怔道:“你如何分得清她们两个?”
卓玛伊娜道:“看眼睛啊,人的眼睛里什么东西都有,姝儿纯良眼神自然空旷而清澈,妍儿姐姐心事重其眼神则深邃而忧郁…”
东方靖玄点了点头,痴痴道:“若没发生那些事,我们四人一起过一辈子那该多好啊!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世上之事总有那么多的不如意。”
卓玛伊娜虽不懂鱼和熊掌的意思,却知道东方靖玄定是想起了以前的伤心往事来,正懊恼不已时,帐外响起了库伦布雄厚的嗓音,东方靖玄猛地跳下榻来,穿好衣装,吻了卓玛伊娜一口道:“你别胡思乱想,若是时机成熟,我会听你的去找妍儿的,正如你说的,仇恨不该是我和她之间该有的东西。好了,我去忙军务了,夫人…”
卓玛伊娜看着东方靖玄雄伟的身影,嘴角透出一丝笑意,这个屡遭至交、爱人背叛而一度心如死灰,初见时一脸麻木和冷漠的男人,通过自己不懈的劝解和宽慰终于渐渐地恢复了平和的心态,放下了怨念,做回了以前那个宽容大度的伟丈夫。
帅帐外间,东方靖玄听完库伦布的军报,拿着月氏王亲笔手书的王旨,一脸的喜悦,说道:“大王真是圣明,能屈能伸,有了这四万大军,我们真的可以和匈奴人较量一番了。库伦,你快下去准备,补充军械辎重,我们要尽快进军,昭武城如今已是空虚不堪,我们一定要速战速决,不然若有外敌入侵,我侯莫光晟罪莫大焉。”
两三天内,东方靖玄忙得不可开交,操演阵法,磨练军容,大军气势如虹,斗志昂扬,东方靖玄怕夜长梦多,月氏主力有什么意外之险,遂于第二日拔营北进,前去解救巴彦高勒和卓玛熙谨。
东方靖玄担心须卜隆邕会有行动,因此十分谨慎,大军警戒严密,缓缓向匈奴人营地靠去,他早已从扎格伏凃派回的信使口中得知匈奴人左翼是稽粥的右贤王部,右翼是须卜全宗大且渠部,都是十分强悍的对手。
东方靖玄派库伦布和梁玉健多次试探性地进攻敌军的营盘,敌军却是坚守不出,只是将月氏军驱走,绝不追赶,因此数次发兵都是收效甚微。匈奴人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仗着自己熟悉地形,又有源源不断地草料和兵士支援,想和求战心切的月氏军打起消耗战。
一个偶然的机会,东方靖玄听俘虏的匈奴骑士说,匈奴人在东边和汉朝与东胡人发生了些冲突,冒顿有意调回须卜全宗往东去镇压东胡人,东方靖玄半信半疑,却不敢轻举妄动。正犹豫间,梁玉健来报,匈奴人突然向月氏主力发动进攻,十几万大军同时出动,声势浩大。
东方靖玄虎躯一震,忙出帐注目远眺,果见十数里外两军已是骤然交兵,喊杀声惊天动地,令人侧目。
声旁的库伦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光晟兄,看来情报属实,匈奴贼子果然是后院起火,想速战速决了,如今巴彦和卓玛已经与敌人呈胶着不下之势,此时我们若从后杀出,必能出奇制胜,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东方靖玄何尝不明白呢,可他心里总是有些惴惴不安,他心头一动,对梁玉健说道:“俞杰兄,哪些俘虏是须卜全宗的部众的还是稽粥的部众?”
梁玉健答道:“他们的着装和上次的须卜隆邕部一样,应该是须卜全宗的部下。”
东方靖玄向梁玉健轻声吩咐了几句,见他依令退下,然后拍着库伦布的肩膀说道:“库伦兄,你我各带两万铁骑,分别攻打稽粥和须卜全宗,只要替巴彦他们解围就好,切记不要恋战,以免中了圈套。”
稍时,四万月氏大军便潮水般的杀向了匈奴人,梁玉健和卓玛伊娜则率着其余的三万大军在匈奴营帐南端忙活着什么。
东方靖玄见须卜全宗的大军攻守有序,战法灵活多变,已将月氏巴彦部的防线冲散开来,月氏士兵死命放箭,却不得要领,无法阻挡重甲军的凌厉攻势。
东方靖玄眼疾手快,拔出长剑,便命令卓玛轸率部杀向了须卜部防御略显薄弱的重甲军后阵,此招果然有效,重甲军无法快速回身,在慌乱的匈奴骑兵的冲击和巴彦部猛烈的攻打下,阵脚已乱,东方靖玄欣喜若狂,刚想挥军向须卜部中军杀去时,却见须卜部阵型大变,突然从侧翼冲出一万余骑将东方靖玄部后路截断,中军也分出五千人堵住了东方靖玄部东撤的路线,刹那之间东方靖玄的两万大军便被须卜全宗反包围了起来。
东方靖玄见周身尽是敌人的骑兵,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心知已中了须卜全宗的计,强压下心中的恐慌,大声喝道:“保持阵型,卓玛轸护住右翼,扎格朗护卫左翼,全力冲击敌军东线阵地,杀出重围。”
月氏军困兽之斗,爆发出强劲的战斗力,甚至不惜和匈奴人进行近身肉搏战,匈奴人东线毕竟人少,月氏军渐渐占据上风,眼看着要突破敌人的防线,却一下子又被南线敌军猛烈地冲击,东方靖玄见卓玛轸部阵势渐乱,又无奈的分兵抗击…
激战了约一个时辰,月氏军已阵亡两千多人,东方靖玄始知须卜全宗的手段,他知道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自己这不足两万人或许一天之内便会被全部歼灭,他挥手拭去额头的汗渍,心一横,准备放弃南翼的卓玛轸部,率大部冲出包围圈。
这时候,巴彦部突然发动了强大的攻势,杀的敌人人仰马翻,南翼的匈奴兵不得不增援西线牵制巴彦部的军力,东方靖玄大喜,知道巴彦高勒识破了须卜全宗的奸计,要助自己突围,他大手一挥,全军猛烈地向南全力冲杀,终于艰难地突出了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