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靖玄和呼图克图刚整肃完乌斯澜玛宫中的军队,魏明、乌云珠和吴玉丽已和卓玛伊娜骑马在高台上等着了,东方靖玄和诸人寒暄一番,就率领两千大军向城南赶去了…
众人风风火火地到达月氏王的王帐中时,月氏王一脸困倦的盯着羊皮地图发怔,东方靖玄忙上前施礼问候,月氏王见他回来,似是松了一口气道:“侯莫将军回来就好了,本王安心多了。”
东方靖玄点了点头,将王宫中的事情跟月氏王草草说了一遍,月氏王龙颜大悦,笑道:“将军真是立了大功,没想到此番收获甚大,若是能成功收复乌斯部的话,那我月氏王中兴之日指日可待也。”
东方靖玄知道月氏王一向志向远大,如此的大好消息,怎能不让他兴奋,要知道乌斯部臣服王庭,连先王都未曾做到呢,东方靖玄却知道事情远没那么简单,因为呼图克图说过乌斯部眼下已与乌孙人合兵一处,正和扎格塔卡血战正酣,即使他手握兵符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取得控制权的,况且还有韦苏景云在侧,更是情势复杂,但此刻月氏王雄心万丈如能敢浇冷水呢,他略一思索,已是有了主意,说道:“末将想亲赴前线,设法收复乌斯部,平息祸乱,请大王恩准。”
月氏王兴奋地抓住他的双手,说道:“好,等将军办成此事,我们再移师东北,击败匈奴,我们月氏国定能再成河西霸主,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和将军中分山河,平起平坐。”
东方靖玄逊谢一番,笑着辞了出来。不一时,他便率着乌斯澜玛的亲兵外加一千名禁卫亲军,和魏明、吴玉丽、卓玛伊娜一道向南打马奔去。
急行军了半晌,大军已至湟水边,东方靖玄盯着这条略显浑浊而水流湍急的大河,一时间仿佛置身汉土之上,竟是看的入了神…
呼图克图以为他是担忧如何渡河,遂笑着宽慰道:“将军不必担忧,此处东边两里处就有浮桥,我军三千人马,不需多久即可渡过。”
东方靖玄回过神来,忙尴尬的应了一声,卓玛伊娜见他神色有异,关切道:“光晟哥,你怎么了?”
东方靖玄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再想对策而已。”
一旁的吴玉丽道:“乌斯澜玛和韦苏景云关系紧密,若想策反乌斯部肯定不易,不如我去试试看能不能说服韦苏景云吧!”
魏明出言反驳道:“不行,韦苏景云名利心太重,你去了必被他扣下,到时候我们投鼠忌器,岂不是得不偿失?”
众人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一时间东方靖玄心乱如麻,他见浮桥已至,遂道:“别争了,还是先跟扎格了解下战况,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
渡过湟水后,众人站在高处向南愿眺望去,扎格塔卡的营地已很近了,东方靖玄一马当先朝扎格塔卡的帅帐奔去了…
月氏大军驻扎在湟水河畔南麓的一处草滩,五万大军的营帐连绵不断的分布在数里方圆之内,东方靖玄见军士们紧张的整理粮草,军械,操练阵法,个个神情严峻,如临大敌,心中一紧,以为昨夜的奇袭失利了,正忧虑间已进了帅帐…
扎格塔卡、库伦布和手下的将军正在神情投入地商议军情,众人个个情绪激动,都没注意到他进来,东方靖玄一言不发站到一侧,便听库伦布声若洪钟道:“韦苏景云这贼子乳臭未干,平常只在宫中做卫士而已,素来不知行军布阵之事,何况昨夜我军奇袭已打乱敌人阵脚,乌孙和乌斯部协调不及,都是损失惨重,互有怨怼,眼下必不能同心协力,若将军能给我三万铁骑,我保证五内日把韦苏景云的首级送到你的帅帐前。”
他这一表态,手下的将军们纷纷响应,扎格塔卡却是不为所动,仍是死死地盯着地图,一句话也不说,库伦布还要说话时,却一抬眼看见了一旁站着的东方靖玄,忙向他行礼问好,扎格塔卡听闻猛地抬起头来,见东方靖玄笑望着自己,走上前来抓着他的手道:“光晟兄何时来的?怎么不通报一下,我该去迎接你的。”
东方靖玄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客套,是我没让卫士通传的。怎么样,昨夜战况如何,适才听库伦将军所说我军应该是大获全胜了,怎么看你好像不怎么高兴,仍是一脸愁容,却是为何?”
扎格塔卡端起帅案上的马奶递给东方靖玄,说道:“昨夜我军倾巢而出,轻兵奇袭,没想到只是攻破了乌斯部的先锋营,斩杀了八千多敌军,俘获了不少辎重粮草,却是没遇到敌军的主力。后来,我们向南追击了五十余里也没看见敌军的后援队所在,我是有些忧心啊,怕韦苏景云会有什么阴谋!”
东方靖玄眉头一皱,说道:“行军打仗必有水源依托,不然人畜饮水有碍,如何作战?可是我军正南方地处荒原大漠,其方圆百里内都没有绿洲,敌人是如何扎营立足的呢?要是其在湟水河畔扎营,我军哨骑岂会没有察觉呢?”
扎格塔卡和库伦布闻言都眉头紧皱苦思起来,这时扎格塔卡身边的一位身材十分瘦弱的将军轻声答道:“禀告将军,末将知道一个地方,可能是敌人的藏身之处。”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这位貌不惊人的将军,扎格塔卡精神一振,喜道:“朵延嗣将军有何消息,请快快道来。”
朵延嗣腼腆的一笑,指着羊皮地图道:“此处是末将的故乡,末将记的去年河西大暑,天山冰雪融化异常之多,湟河水大涨,有一处河道被激流冲垮,在西南方形成了一个宽四五十丈、高约三丈的深潭,末将猜想敌人可能就藏身那里。”
扎格塔卡拍案而起,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探查一番,光晟兄你我同往如何?”因见东方靖玄点头答应,又转身道:“库伦布你留下守营,切记万万不可擅自出战。”
众人在朵延嗣的带领下,向西南急行了四十余里果见前方有片绿洲,远远地传来了人马的嘶鸣声,嘈杂之际,显然是有支大军驻扎在此。众人趁着夜色,悄悄地循声摸了过去。
果如朵延嗣所言,百丈处有一波潭水,可潭水已是浅了许多,只有丈半许深,宽约三十余丈,乌斯部和乌孙人的营帐隔着深潭东西遥遥相望着,从营帐数目看大军总数不下六七万…
夜已深了,东方靖玄和扎格塔卡二人还都待在帅帐中,扎格塔卡见东方靖玄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令牌发怔,问道:“光晟兄你在想乌斯部的事情吗?”
东方靖玄点了点头,道:“乌斯澜玛重托与我,我要设法保全乌斯部,我实在不想看到乌斯部片甲无归,全部葬身深潭之侧。”
扎格塔卡听他似是话里有话,忙问道:“老兄你已有破敌之策了吗?快说来听听。”
东方靖玄哀叹了一声,道:“有是有,就是…”
扎格塔卡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东方靖玄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马奶顺着倾斜的案几倒了下去,马奶水一下子便将他脚下的虫穴冲垮了,幼虫在“巨浪”中艰难地挣扎着,不一会儿都一个个浮尸水面了…
扎格塔卡看着这场景,略一愣,不一时似是恍然大悟,拍着头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光晟兄你真是智谋高远,小弟佩服。”
东方靖玄却没那么兴奋,苦笑道:“同是一族,血脉相连,如今却兵戎相见,我真不愿意如此狠辣…”
扎格塔卡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兵凶战危,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何况我听闻东线战事吃紧,巴彦和卓玛有些力不从心,我们已经耽搁不起了,必须速战速决…”
东方靖玄沉重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作战计划已定,扎格塔卡如释重负,悠然地躺倒帅榻,还正说着话便倒头睡着了,不一时便鼾声如雷,进入了梦想,东方靖玄笑看了他一眼,也回军帐歇息去了…
次日,扎格塔卡便秘密派遣朵延嗣率着五千甲士向湟水河上流赶去,他们要做的就是让河水顺着去年冲刷出来的河道向西南流去,将水流积聚起来,最后开闸泄洪,让敌人成为瓮中之鳖,无处遁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东方靖玄和扎格塔卡满眼血丝,焦急地看着渐渐升起的骄阳,神色紧张不已…
这时候库伦布大步流星的走到二人近前道:“朵延将军不辱使命,湟水现已改道西流。”
扎格塔卡嚯的起身,大声道:“库伦布,你即刻率一万铁骑往南‘搜寻敌人',记住一定要大张旗鼓,让敌人哨骑探查到…”
东方靖玄见库伦布一脸的迟疑,遂走到他跟前,和他轻声耳语几句,库伦布脸色转怒为喜,兴冲冲地领命去了…
库伦布刚走,扎格塔卡立即升帐议事,他一身甲胄,英姿飒爽,雷厉风行的布置军务道:“日中之时全军拔营进击,以侯莫光晟领两万人为先锋,本将率领亲兵五千居中,扎格伏凃率一万人殿后,诸军务必谨遵将令,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定斩不赦,速速下去准备吧…”
骄阳稍稍西斜,荒漠之上干燥的令人窒息,此时月氏国的军队已在绿洲之上的土丘之下隐蔽了好一会,大军统帅扎格塔卡时不时擦拭下两鬓流下的细汗,双目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一脸的忧心…
不一时,二十余骑轻兵归营,东方靖玄勒马跳下,气喘吁吁道:“天气酷热,敌军战意全无,眼下正在避暑歇息,此时正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扎格塔卡点了点头,略一挥手示意,一对轻兵率狂风一般的向西飞驰而出,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众人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湍急涌动的水流声,胜似千军万马飞奔而至一般,震得土丘都微微发颤,东方靖玄舔了舔干瘪的嘴唇,紧张地注视着谷底的动静…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谷底上围的一处沙石被激流冲出了个大洞,滔天的巨浪迅猛地倾泻而下,顺着河谷喷射向了下方的军帐,水流带着巨大的下落动能转瞬间便将营帐冲的七零八落,不一时便传来了敌军凄厉的惨叫声和呼救声,人畜慌作一片,方圆不足百里的谷底顿时就成了人间炼狱…
营帐稍高处的人被噪杂声惊醒,迷迷糊糊地刚从帐中爬出,还没弄清楚什么回事,便被疯狂向上奔跑的马匹和人群撞得头破血流,滚落谷底下去,有的人在逐渐升高地潭水中挣扎呼救,有的受伤的则相互扶持艰难的向上爬行,有的人甚至为了争夺马匹而拔刀相向,自相残杀,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人性的丑陋和无助毫无遮掩地显现出来…
山谷上方的众人都被这惨景惊地脸色煞白,犹是东方靖玄和扎格塔卡久经沙场,也是看的头皮发麻,扎格塔卡看了东方靖玄一眼,心一横,狠声下令道:“弓弩手准备,射杀漏网者,一个不留…”
东方靖玄闻言虎躯微震,闭上了眼目,悄悄退到了后方,他实在不愿意看到自己“导演”地这出悲剧了,惊慌失措的敌军刚刚爬上山谷,侥幸逃得性命,尚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带着劲风地长箭便将他们一个个穿胸而过,逃兵们满眼不甘和惊惧地滚落下去,掉入了已被鲜血染得通红一片的深潭之中…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惨烈的屠杀才将将结束,东方靖玄正在发怔,扎格塔卡走了过来,神色凝重地说道:“光晟兄,有麻烦了!”
东方靖玄“啊”的一声,回过神来,怔道:“扎格,怎么了?”
扎格塔卡脸色凝重,重重吐了一口气,说道:“适才清点了下敌军尸体,约有五万人,而且大多数是乌孙人,乌斯部阵亡的几乎全是老弱辎重兵士,韦苏景云的尸首也没有发现…”
东方靖玄心猛地一紧,说道:“情况不妙,韦苏景云肯定是朝昭武城去了。”
扎格塔卡也是一震,稍时稳住心神说道:“光晟兄带着五千人镇守浮桥,韦苏景云即使倾巢而动,也不见得可以轻松渡过。”
东方靖玄飞身上马,急道:“河道已改,湟水已不是天险,韦苏景云可随处渡河,已不需要浮桥了。但愿朵延将军早已恢复河道,不然的话…扎格你别楞着了,快快上马,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阻止他。”
扎格塔卡留下扎格伏凃带五千人清扫战场,两人亲率主力三万铁骑兼程向北赶去,不一时便看见一路都有厮杀的痕迹,哨骑来报湟水已是恢复故道流向,而且据守河的军士报知今日无大军涉水北进,二人喘了一口气,忙急匆匆地向浮桥赶去。
夜幕将下,大军刚刚抵达浮桥之下,魏明已派人送来辎重、粮草,扎格塔卡见众军疲累,遂下令在浮桥正南五里处扎营歇息,准备天亮之后渡过湟水,再以浮桥为依托,抵御韦苏景云的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