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后,刘章率领齐国诸人启程离开吕国前往长安就任,吕台赠给其大量的美酒美食,并派相国樊市人和王太子吕嘉送刘章诸人出城,刘章见吕姝儿并未前来送行且无只言片语带到,略显失望,向吕嘉致谢过后,便催促人马前行,渡过河水,往西而去。
自那日比武过后,吕姝儿便几次召东方靖玄入宫“讨教武艺”,都被东方靖玄以公事繁忙为由而一一婉拒,一来他认为此女心思复杂,权欲极大,不敢招惹,怕被她看出自己心向刘氏,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他心系刘心妍,几次设法约见都未能成行,所以也没有心情和吕姝儿虚与委蛇。
这天,东方靖玄乘着夜幕时分,装扮成一名商贩,驮着几袋布匹出了关口,悄悄的往东而去。出了平陵东门约三十里,东方靖玄翻身下马扯下乔装,变成原来模样,他拿掉红鬃烈马背上的行礼,让马儿在河边吃些青草,栖息片刻。此马是吕台赠与他的,和他以前的西域名驹样貌十分相像,也是疾驰如飞,踏雪而无痕,东方靖玄十分钟爱它,唤它“踏雪”。
东方靖玄吃着干粮,心事重重,他曾暗中探查过刘章等人此行前往长安除了入宫宿卫外,也会积极联络长安的汉室勋旧,以便将来为自己所用,因此他们携带着大量珠玉珍宝、齐地的特产风物,东方靖玄想到刘心妍也跟随其中,心猛地一紧,他最担心刘家会用刘心妍和宗亲勋旧联姻,以笼络人心,想到会失去心爱的人,他顿觉万念俱灰,可惜他身负重任,举动实无法自专,不能因私废公,权衡之下,只能横下心往齐国赶去。
正伤感间,却听闻半里外马蹄声大作,东方靖玄精神一凛,迅速带着踏雪隐匿到密林深处,不多时,数十骑疾驰而至,火把照的四周白昼般明亮,一员大汉大声道:“禀公主,没有找到。”这时,一袭黑衣劲装打扮的吕姝儿策马来到河边,四下张望一阵,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冷冷道:“全部退到一里之外,没我的信号,不许过来。”
“公主,此事…”,大汉还欲劝阻,却见吕姝儿凤眉倒竖,怒瞪了他一眼,大汉只好无奈一招手,和众人悄然退下。
吕姝儿见众人已经走远,遂解下面纱,对着密林轻声说道:“你出来吧,我有事问你。”
东方靖玄知道行藏已暴露,无奈的走出密林,与吕姝儿相隔数丈,拱手朗声道:“末将参见公主殿下,未知公主有何指教?”
吕姝儿见他不肯靠近自己,又语气生冷,很是难受,遂板着脸喝道:“你离我这么远,是怕我吃了你么?”
东方靖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从容答道:“公主说笑了,末将与公主君臣分际、男女有别,岂敢越礼造次。”
吕姝儿见她满口冠冕堂皇之词,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似得,气的满脸通红,她一向受到万千般呵护,何曾受过此等冷遇,只见她猛地打马行至东方靖玄跟前,突然拔出腰间利剑向他猛砍了过去,东方靖玄一惊,忙闪身退开,谁知吕姝儿丝毫不退让,长剑又直刺过来,东方靖玄忍无可忍,只好用剑鞘架开吕姝儿的长剑,狠声道:“公主这是何意?末将虽官卑职小,可也是朝廷将军,就算是身犯死罪,也得太皇太后诏旨,廷尉审讯,轮不到公主你来斩我。公主,请自重,若无他事,末将告退。”
“站住。”东方靖玄不想和她纠缠,没理会她的话拔马欲走,却听吕姝儿恶狠狠说道:“你要是走了,我保证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刘心妍。”
东方靖玄浑身一震,转过身来,刚欲开口询问,却见吕姝儿娇颜上尽是泪水,他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不一时吕姝儿止住了泪水双目通红的盯着他,满脸的委屈与哀伤,东方靖玄内疚的垂下头去,他其实对吕姝儿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见她小小年纪却如此的心机深重,深陷宫廷斗争之中,不想与她过多相交,想想先前和她在蜀中相处的种种情景,他心里一软,叹声道:“罢了罢了,都过去了的事了,罪责在我,不该都发泄在你身上,对不起。”
吕姝儿见他态度转暖,怨气渐消,幽幽地说道:“上次蜀中的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如此对我?人家多次召你,你都不愿入宫来见我,却称病溜出平陵躲开我,如今我追来了,你都不愿和我说几句话,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说罢,泪水又夺眶而出,东方靖玄见状,很是惭愧,自己的确是有些过分,吕姝儿向来是高高在上,如今几番放下身份约见自己,都被他屡屡拒绝,自己确实有些气量狭小。
东方靖玄走到她跟前,递给他一条锦巾,吕姝儿拭干泪水,抬头看看他,见他满脸尴尬,失声一笑,柔声道:“自从上次一别,我就一直想着你,可是苦于无法相见,即使知道你护送我们,也没法子见你,只能在车驾上远远的看看你,上次宫内比武时我一眼就认出你了,虽然你乔装改变了,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就是你,那种英雄气势和豪气跟以前一样。”
她说的动情,眼睛里满是欣赏和赞美,痴痴的看着东方靖玄,忽然她眼色变得黯淡下来,“本想和你见面,你却刻意躲着我,连我请动父王的教旨,你都不愿前来,我知道你是在想着刘家姐姐,她一出现,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身上,连我看都不看一眼。”她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娇喘着问道:“看见我就跑,一提起她,你就迈不动步子了,我吕姝儿哪里比不上她了,你说啊。”
东方靖玄呆呆的听着,他没想到吕姝儿如此直抒胸臆,表达倾慕之心,看着眼前满脸不平之色的吕姝儿,想想刘心妍,他的脑袋一下子胀的生疼。
他默然无语,颓然的坐倒在草丛上,从腰间摸出竹笛来,又吹奏起那熟悉的曲子来,绵长的笛声飘荡在河堤之上,让人沉醉其中,一曲奏罢,东方靖玄心绪平稳了很多,悠然地舒展着身躯,安静的躺在草丛上闭目养神…
突然,悠扬的笛声再次响起,但是曲调却和东方靖玄的大相径庭,欢快异常,闻之使人精神一震。东方靖玄回身一望,见吕姝儿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夜行装,娇坐在马背上,拿着自己以前那把笛子深情的吹奏着,她白衣胜雪,乌黑的头发在微风下轻轻的散落在香肩上,一双玉手不停的上下跳动,配合着香唇演奏着美妙的音调,妙目中闪出欢快的神色,灼灼的逼视着东方靖玄,嘴角上带着盈盈笑意。
东方靖玄被吕姝儿的美丽所深深地震慑,他知道吕姝儿很美,可现在的她更加显得美艳不可方物,仿佛是天仙般的动人,他呆呆的看着吕姝儿,直到笛声停止许久,仍然一动未动,吕姝儿被他看得娇颜一红,害羞的低下头去,东方靖玄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老脸一红,尴尬的移过目光,吕姝儿一声娇笑,小声说道:“不解风情的呆子。”
吕姝儿策马走向东方靖玄,她皎洁如玉的容颜上仍然带着些许红晕,眼中满是期许和爱意,看得东方靖玄心神一震,突然吕姝儿“哎呀”尖叫一声,东方靖玄定睛一看,原来她的坐骑不安分的一跳,吕姝儿就被它摔了下来,东方靖玄略一迟疑,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行将坠地的吕姝儿拦腰接住。
一股幽香扑入鼻腔,吕姝儿软香如玉的娇躯紧贴着他的身体,让他生出一种从没有过的奇异感觉,他的心脏猛烈的冲击着胸腔,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低头想问吕姝儿有没有伤着,哪知嘴唇却不小心贴在了吕姝儿如雪般的玉颈上,吕姝儿娇吟一声,脸变得通红一片,东方靖玄被她火热的眼神一盯,便如同触电般的放下她来,猛退两步,闪到一边,竟看也不敢看她。
东方靖玄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却见吕姝儿正在草丛上四处拨弄寻找着什么,他疑惑的问道:“你找什么呢?”
“你给我的笛子”,说话时吕姝儿手还是没停下,东方靖玄没想到她会那么在意那根笛子,心里暖暖的,忙蹲下来帮她,不一会儿就见吕姝儿高兴的蹦了起来,手里拿着那只竹笛,用纱巾认真了擦拭了好几次,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衣袋内。
“你刚才为什么会摔下马来?”东方靖玄见她无甚伤痛便扶起她开言道,两人手臂甫一接触,都是略微一颤,吕姝儿的粉脸又红了,她声如蚊呐道:“雪儿受惊了,我就摔下来了。”
见东方靖玄一脸错愕,忙指着自己的坐骑道:“就是它啊,它和你的坐骑是亲母子呢,刚才就是它嗅到了母亲的气味才停下来不肯走,要不然我怎么能找到你,幸亏当初让父王把它赐给你,不然都找不到你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脸变得更红了,妙目斜睨了东方靖玄一眼,头垂的更低了。东方靖玄内心也是五味杂陈,既感动又尴尬,他打破这尴尬局面踱步往前一把抓住了雪儿蹄前的一条五六尺长的花斑蛇来,说道:“就是它吓到了雪儿,也好,一会儿我们就拿它打牙祭吧。”
吕姝儿被蛇吓得花容失色,听到东方靖玄居然要食用,更是头皮发麻,头摇的像拨浪鼓似得,东方靖玄见状讥笑道:“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吕姝儿不服气的娇声嗔道:“谁说我怕了,我只是…只是…”。见她吱吱呜呜、有言难辨的可爱模样,东方靖玄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吕姝儿气急败坏的跺足道:“不准你再笑人家。”
东方靖玄终于强忍住笑意,轻瞟了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拔出短刃将蛇剥皮去胆洗净,然后生火烤将起来,吕姝儿吓得看都不敢看,不一时便香味四溢,东方靖玄扯下一块肉递给旁边坐着的吕姝儿,自己便拿起剩下的蛇肉大快朵颐,吕姝儿见他吃的津津有味,便轻轻地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着,东方靖玄取出随身携带的酒,喝了一口,顿觉得浑身美滋滋的,他看了一眼如同嚼蜡的吕姝儿,把酒递给她,笑道:“喝点,美酒配佳肴。”
吕姝儿白了他一眼,仰起脑袋“咕隆”喝了一口,又慢慢的吃将起来。
东方靖玄见状感慨道:“锦衣玉食的小公主,哪知道世事艰辛,我们行伍出身,出门行事能吃上这些野味就算不错了,记得有一次我带人外出缉贼,负伤后被围困在商山上三天三夜,断水断粮,只能吃草根、饮动物血维生,要不是夏侯前来驰援,我早就命丧他乡了。”
吕姝儿不服气的看了他一眼,却欲言又止,东方靖玄自知失言,尴尬的一笑,往火堆上添了些柴禾,发起呆来…
突然,一阵幽香喷入他的鼻腔,只见吕姝儿把头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上,她嘴里喃喃的道:“我喜欢你。”东方靖玄浑身一震,呆呆的斜视着吕姝儿,只见她因酒气上涌的面庞一片绯红,显得娇艳欲滴,夺人心魄,东方靖玄心如鹿撞,身体整个都僵住了。
有一刹那他有种把吕姝儿拥入怀中的冲动,不过很快便被压下去了,他强震心神,稳如泰山的一动不动,不一时便听到吕姝儿的呼吸变得十分的均匀,竟是睡着了。东方靖玄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犹豫再三才把轻轻地手掌放在她的香肩上,用斗篷裹住她的娇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