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练兵纪实(二)
虽然严圭、严舆之前统领家族部曲,但他二人并不懂得练兵之法。
没奈何,严虎只能亲自上阵,接下练兵这项重任。
事实上,严虎对于练兵之法也是一知半解,《吴子兵法》毕竟不是百科全书,比如旗语、鼓语……等等就没有,这可不是自己摸索就能摸索出来的。
真实的战场可不仅仅是“鸣鼓则进,鸣金退兵”那么简单。
在这个没有电话、电报的时代,军队之间的联络只能依赖旗帜,旗语成为三军之间传达信息的重要手段,在战争中旗语的作用至关重要,一切战术指挥都需要旗语辅助完成。
金鼓之声也是一样。
若是一支军队做不到听金鼓、辨旗帜,虽有百万也是乌合之众。
好在有蔡遗这个边军士卒,刚好弥补了严虎在旗语、金鼓之声上的空白。
蔡遗没有许褚逆曳牛尾,行百馀步的神力,亦没有黄忠、乐进先登陷阵的果毅,更无关羽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的勇猛,但他常年居于卒伍之中,对于汉军的军队管理却是再熟悉不过。
经过与蔡遗的一番交谈,再结合一些军事著作,严虎才系统化的了解了古代军队,正式开始练兵。
五更天,东方渐亮,一轮红日跃出,存续近四百年的汉帝国又一次迎来晨曦之光。
当天边一抹光辉洒在校场上,闻鼓集结的士卒不约而同发现了一件异事——校场上多了几十块立着的木牌,木牌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甚至于墨迹还没有干透。
不过大多数人并不识字,也没人理会突然多出的木牌,都是快步跑向集结点,寻找自己的什的什长、伍长。
成军以后,严虎并没有直接展开训练,而是将士卒封闭在营中调养身体,熟悉什长、伍长,什长、伍长熟悉队率屯长、队率……
总结起来,就是层层递进形成构建军队这个严密的组织,将军将、军佐、军吏、军士融合到一起,做到上下一体,如臂指使。
“大兄,你这个练兵的法子还真是神,这些大字不识的兵丁不到只用了两刻钟就集合起来了。”严舆站在校场土台上,看着逐渐聚集起的数个方阵,颇感惊奇:“我记得以往招收部曲,第一次集结少说也要半个时辰。”
严虎浅笑一声,没有居功自傲,他可是生长在红旗下,见惯人民军队“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的军队作风的。
台下三千人虽然站成队列,但是队列明显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站姿也是一言难尽,有人双手抱膀,有人手揣到袖中,有人左顾右盼,有人抓耳挠腮,手中兵器更是拿的像烧火棍一样随意。
队列中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不绝于耳,看得出来,经过数日的接触,同什伍的士卒比较熟悉了。
尽管严虎对麾下士卒的行为不甚满意,但是考虑到这是第一次集结,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
没有人是天生的强者,更何况是此间士卒基本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黔首农夫。
严虎也不愿给士卒留下一个“暴而无恩”的印象,故而装出一副满意的样子:“诸曲集结迅速,本帅甚是满意,晚饭每人加半升(100克左右)酱”。
“大宗帅有令,晚饭每人加半升酱”十余名壮汉将严虎的话重申一遍。
不出意外,严虎的许诺引起了底下士卒的骚动,不少人当场流下了哈喇子。
要说这酱可是好东西。
两个字,下饭!
自商周以来,酱就是华夏美食界当之无愧的霸主,宗周之时供王室食用的蔬菜酱、肉酱有数百种,各色各样的酱,既可以充当调味剂,也可以和各种食物相搭配,久而久之就约定成习,甚至形成了一种礼。
孔子曾说“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有人认为这孔子傲娇,其实不是,他只是在维护周礼。
比如士人吃鱼脍一定沾芥酱,因为鱼脍膻腥,要用芥酱调伏,下邳人陈登就最爱这一口。
当然了,严虎所说的酱不是芥酱,而是豆酱,但这也足以令士卒欢呼了,一勺咸的齁人豆酱配上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想想都觉得美味。
见台下士卒情绪雀跃,严虎笑问:“想不想餐餐有酱?”
“想!”台下士卒闻言纷纷高呼,酱菜可是两汉平民能够享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副食。
虽然台下士卒语调不齐,但至少音调够高,声音够洪亮,这倒是让严虎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锐气。
“想就把身子站直了,胸挺起来,十日之后,本帅亲自主持考核各什行列、队伍”严虎作个现代化的军姿,正容说道:“考核为最(优)的什食精米,顿顿有酱,月赐菜三次,赐肉一次;考核为殿(差)的什食糙米,无菜无酱,外加清理茅厕”。
严虎讲完赏罚标准之后,一直维持着标准军姿,底下一些本来漫不经心的人也不禁面色一变,即使得不到最,那也不能混个殿,多丢人啊!
一阵小小的骚动过后,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大宗帅,那如何算最?如何算殿?”
闻言,严虎大声回道:“似我一样,站如松、立如山为最,似你等松松垮垮为殿,看看你等哪像个大丈夫?”
台下士卒不敢反驳,左右相视一眼,视线齐刷刷地都投入严虎身上,并照着严虎的站姿调整起来,渐渐的,队伍里的喧哗之声没有了,队列变得整齐了。
严虎不动,底下的士卒也不敢动,时间在寂静无声中流逝,直到有数名士卒跌倒,这场将近一个时辰的站军姿才结束。
简单的队列训练之后,严虎带着麾下部曲来到了校场上遍布的木牌前。
目的是申明军纪。
无论是古典军队,还是现代化军队,军纪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孙武认为一支军队想要在战争中取得胜利,需要具备五个方面的条件。
即《孙子兵法》中的“五事”“七情”,五事指道、天、地、将、法,七情则是根据五事而具体考虑的七个问题“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
他认为只要从这七个问题加以考察,就可以“以此知胜负矣”。
而在孙子关于战争胜负的论述中,赏罚与军法问题就占了“五事”之一,“七情”之二,足以见得赏罚与军法在军队之中的重要地位。
此后历代兵家莫不强调法令必行、赏罚必信对于治军的极端重要性,岳家军、戚家军二帅都是军纪严明的典范。
申明军纪这事肯定不需要严虎一对一去讲,有专门从军中挑选出的读书人,也有辅助管理辎重营的宗人去讲解,一人教成十人,十人教成百人……潜移默化中,军纪也就深入到士卒心中了。
另外,也不用担心有人吊儿郎当,当这些临时教习军法的军法官读出条例的斩首、笞(chī)刑、杖刑之后,在场士卒都不由自主的打起精神聆听,而且听得一个比一个认真。
士卒的声声诵读声中,严虎悄悄退场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今他总算是迈出第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