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居不易要不管不顾地问候眼前这个道人的亲属时,一个黑影“嗖”的一声从他的身侧闪过,还没来得及去查明它到底是什么,便听到“笃”的一声,宛若飞镖中靶,闻声望去,道人身后的供桌竟仰面跌下崖去,连救命都没来得及喊。
白居不易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赵云掷出了手中的那杆银枪。当与赵云四目相接,这少年如同胜利者似的笑了笑,转瞬过后就又恢复了忧惧。白居不易心知不妙,迅速看向道人,只见他目露凶光,双眉倒竖,恶狠狠嗤了一句“无知蝼蚁”后便并拢双指放在唇前,碎碎念起咒来。
顷刻间黑云压城,刹那间天昏地暗。昏暗中只见地上的符箓似被注入的新鲜血液激活了一般,红光由暗到明,愈来愈亮,直到无法直视,不得不抬臂遮眼。
就在两手空空的白居不易和赵云被这夺目的红光困在原地之时,牛基闭着眼大喊着挺剑向那道人冲去,那速度与冲击力,与其说是刺出一剑不如说是自己化成了剑向道人捅去。
就在牛基手中的剑即将碰到道人的袍袖之时,平台的东边骤然刮来一股强风,充斥着骇人的砂石,将原本地上发出的耀眼红光都遮住了大半,白居不易只听见牛基原本气壮山河的喊叫声在蒙尘后瞬间便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片刻过后,惨叫声也渐渐远去,随之而去的还有这股不知何来的定向沙尘暴,等白居不易再睁开眼时,他大耳队的兄弟们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已被尽数抹去了。
“你大爷的张角!”白居不易紧握双拳催动着刘备往那道人走去,还没走几步平台南面又刮来一股与之前相似的强风,将白居不易活活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刘备……呵……刘备……”道人以轻蔑的语气重复着他的名字,显然这两个字在他心里一文不值,“死于我手,竖子之幸也。”
道人又一念咒,风力显然又高了几档,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刘备此时几乎趴倒在地,但仍被风吹得不断后退,任他如何拼命用手脚、肘部和膝盖抵住都是徒劳。
这符箓大概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可数秒后,白居不易便被从它的边缘被吹到了正中心上。他连忙用力扣住那些淌着血液的沟壑,刘备的皮肤也因为飞沙走石而破皮渗血。白居不易通过紧身衣感受到了那种类似被人削皮剔肉的感觉,痛得他龇牙咧嘴。但他始终没有惨叫半声,而是一直强忍恨意,紧咬着牙关。
白居不易尝试着往旁边移动,可每当他挪动一小步,立马就会有强风将他逼回原位。在第六次尝试的时候,他听到道人的嘲笑声从自己的正前方传来,他恍然大悟,立马趴了下来。
道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则是更暴烈的风沙。白居不易的脸已然憋得通红,尽管出了一脑门子汗,也丝毫不敢去擦。
道人专注于虐杀眼前的刘备,对赵云便放松了些警惕。赵云原本想冲张角的脸为刘备解围,可意识到手中已无武器,他气恼地叹了一口气。眼见飞沙走石已完全将刘备裹得不见身影,赵云心知时间紧迫,没过多久他便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见到平台北面那九面大旗,便迅捷地闪身过去,拔起一根,又像之前的亮银枪一般朝道人掷了过去。
道人似乎脚下装了滑轮一般向左侧平移了五寸,旗杆带着劲风从他的道袍旁掠过,此时道人才抬眼去看赵云,眼神之中平添了些爱怜之意,好似一个慈祥的老人远远望着正调皮捣蛋的孙儿一般。
赵云见未能得手,赶忙又拔出一根旗杆掷了出去,又被那道人轻松避了过去,赵云一连掷了八次,都未能伤到那道人一根毫发,因此拔出第九根大旗时,他先是装作要再掷出去,往前送的一刹那又将那三米多长的旗杆拉了回来,双手握住,用膝盖将其从中截断,一截扔向沙尘之中,希望刘备能够接到,自己则挺着带杆尾尖锥那一截向那道人刺去。
刘备原本体力就已接近透支,又遭受这沙尘暴的一番“刻骨洗礼”更加雪上加霜,因而此时赵云虽然将半截旗杆掷入了沙幕,正好插在了他的旁边,可他也没办法站起身来,抓起旗杆发起冲锋。他好不容易够到了旗杆,用尽浑身力气这才双手抓到旗杆。他奋力想要克服视觉眩晕站起来,但体力空槽导致他所有力量都不由自主地向下压去,破碎的旗杆承受着他全身的力量顶在地上,尾部逐渐陷入土中,随着他身体的歪斜,旗杆最终就像一个犁耙一样,在闪耀着神光的符箓上平添了一道伤疤。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被破坏的符箓好像受了伤的人一样,大量殷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涌出,原本通体闪耀的红光,现在全部聚集到这个白居不易无心开出的口子上,符箓整体却变得暗淡了许多。
大量殷红的血液竟像蚁群一般向刘备席卷而去,穿过那被砂石削刮得血肉模糊的表皮,渗透到他的身体里。
白居不易被眼前模糊的恐怖景象吓得叫了起来,连忙挥动四肢,想将这些黑红的虫子从自己身上扫掉,可刘备却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像极了眼睁睁等着瞳孔放大的将死之人。
“竖子!胆敢坏我法阵!”道人暴怒咆哮道。此时刘备已彻底失去了知觉和视觉,晕倒在符箓几近干涸的伤口旁边。白居不易只觉眼前一黑,心底一沉,身子一倒,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完了,刘备被张角的黑魔法搞死了。”白居不易心想。
可黑幕的外面,战斗还在继续。
道人刚要捏个指诀对瘫在地上的刘备痛下杀手,赵云便挺杆赶到了他面前,一个“横扫千军”,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手中动作,往后飞退着避开那势大力沉的一杆。
眼见道人又精准躲过一招,赵云随即由扫变挑,由挑又变劈,总是一招紧接着一招,未等上一招使老便又变化为了新的一招,变化之快、招式之奇,令道人自己都忍不住暗自赞叹。道人也由一开始的飘忽腾挪,变为了谨慎地闪避退躲。
赵云一直没有受到强风的阻碍,也许是因为他的枪法足够快,快到令道人无暇念咒捏诀,在三招之后赵云发现了这一点,因此他越发有信心地将手中旗杆的尾端如疾风骤雨一般盖向眼前这个道人。
就在疾风骤雨即将沾染到道人时,他突然长啸一声,穹顶便瞬间劈下三道闪电,落在赵云的身边以及旗杆上,道人随后用力一挥右手,袖袍随之如风帆一般鼓动,又是一阵强风毫无征兆地从平台东侧袭来,直接将赵云手中的半截旗杆卷夺而去,径直送到了平台之下。赵云看了一眼自己焦黑的双手,虽然明知这旗杆脱手势不可挡,但仍有些自责,同时有些无奈与无助。
此时道人见刘备已昏死在地,而赵云则一脸落寞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禁开怀大笑了三声,“子龙,与天斗,滋味如何?”道人语气恢复了最早的平静。
赵云血灌瞳仁,狠狠盯着那道人的双眼,没有丝毫回避。
“胜败已分,再问汝,可愿降我张角耶?张某山下有百万道众,今日雄踞冀州,他日踏平洛阳,天下异姓,指日可待!”张角说完时双眼仍放射着夺目的光彩,照射着赵云的灵魂之窗。
过了片刻,赵云仿佛听见了什么,赶紧用手在耳朵上搭起了收音器,认真听了几秒后,竟冲着张角乐了起来:“山下百万道众,今日即将覆灭于此也!”
张角转身向崖下望去,脸色顿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