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苍天不给活路,各地大旱,北方基本没有降雨,匈奴,乌桓,鲜卑纷纷南下,凉州羌人也蠢蠢欲动,各地流民不可计数,能吃食之物愈加短缺。
即将要去往雒阳,这几日来就没吃过像样的粟,麦,去了洛阳也不知道能否吃上……算了至少不是吃糠咽菜,刘绩自我安慰道。
端起肉汤(狗肉)大快朵颐起来,别以为很香,东汉的原生原味,不含任何防腐剂,没有任何添加剂食物啊,一等一的好味道,腥奇无比。
如果能在东汉弄点盐来去腥,已经算是舌尖上的美味。
现在清淡的吃太多,都快不知道后世美食的味道了,就算是添加剂也好啊,脑中十分怀念……
家乡的回锅肉,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清蒸江团,东坡肘子,还有浙菜,湘菜等地方名食,后世时都还没吃过其他地方菜,现在更只能脑补了,舔唇咂嘴,望梅止渴……
现在想在汉代吃到后世的美味简直难如上青天,至少需要有能掌控火候的炊具,导热良好的砂锅和充足的植物油,只有具备了这三个条件,煎炒烹炸各式花样的才能丰富起来。
别说汉代,至到唐宋也没有成熟的炊具,理想是丰满,现实是骨感。现在也只能是憧憬罢。
刘绩脑海中想象着后世的美食,端起肉汤风卷残云起来,嗯,回味无穷。
“兄长,莫要再吃,快些收拾,我们得在午时出发啦,不然戌时都赶不到驿站,到时我们就得露宿野外。”
李峻火急火燎,步履如飞的进门,拽着刘绩就往外走。
“莫扯,莫扯,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刘绩力气不比李峻,被李峻拉扯着很不适应。随即打趣着:“不就露宿于野吗?又有何不可?怀瑜莫非害怕?。”
李峻听闻放开了刘绩,如同中二少年一般,眼神坚毅,慷慨激昂中颇带兴奋之色:“我李怀瑜怕甚,若遇贼人,兄长躲于我后即可,来一个我杀一个,就怕到时候不够杀!哈哈…”
“胡闹!”
“若贼寇数众,则弃无用之物,任贼哄抢,早早遁去,不可与之相搏。勃裕你需谨记,不可与怀瑜以身犯险。”
刘绩闻言向府内长廊看去,见刘向缓缓走来身旁跟着叔父李延。
刘绩拱手行礼:“父亲,舅父。”
“你们放心若遇贼人,我定不会同怀瑜以身犯险。”
心中暗笑:“我很苟的!打不过定第一个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放心啦!”
“大伯放心,有我在不管危险如何!定把兄长平安带回来。”李峻自信满满的拱手。
李延挽起袖子,跨步上前,就一顿疼打:“小子!胡说什么,你这是好久没练哈?”
李峻急忙躲闪,迅速逃出府外,李延追寻而去。
刘向负手向前走着,笑哈哈打趣了一下:“走吧,为父给我儿送行,这次可是你自愿的,为父可未曾强迫于你。”
刘绩似笑的说着:“父亲安能这般见外,您不是早已备好书册准备遣送我去往雒阳了吗?”
“哈哈,哈哈哈,两者不同,不可同语。”刘向打着哈哈,心照不宣的笑着。
刘绩陪同刘向一步步走到城门处,刘向又叮嘱了几句,说趣刘绩不当人子,唤刘绩快些去,他也惹得清净。
刘绩恭敬拱手郑重其事:“父亲孩儿在此拜别,还望父亲珍重。”
“嗯,察己则可以知人,察今则可以知古,你独身于外,不可争胜,多勉励之。……且去,且去,累了就回来!记住了有为父在!”刘向挥着手示意刘绩离去。
“孩儿,告辞!”
刘绩转身上马车,李峻与李延,互相唠嗑了些,李峻在哭泣中拜别离去,李延虽然未哭出声来,但是泪水哗啦啦的落下。
望着远去的一行人,李延叹息一声:“兄长,人都走远了,看不见得!想哭就哭出来吧,没事……咱们都是兄弟,你我之间有何羞怯?”
刘向佯装作发怒的模样:“叔才,你可莫在此胡言,今日公堂之事可有做完?未了还不速去,莫要在此闲语。”
李延看着刘向耍无赖的样子,实在无可奈何:“哎,兄长,这是不您叫我一起的吗?……哎…弟现在就去。”
——————————————
这马车坐久了是真不好受,刚在武德城那边的官道上还好,离开官道之后基本上就是杂草丛生,树林茂盛,直直坑坑的土路。
汉代没有橡胶,木质的马车车轮,为了加固,也为了耐用性,特意在车轮边上钉了一圈铁皮,这样的车轮,在土路上翻滚起来时,车厢里的人,内心无以言表。
富贵人家,会在车厢中铺垫一些绵织物之类的东西来缓减痛苦,刘绩家中弄这俩匹马和一什私兵都非常费劲,哪里还能奢侈到这种地步,只能选择大多数人都选择的动物皮毛,其实也没什么用,毕竟不是很厚,坐久了也难受。
越往前越是密林茂盛,幸好按照汉代的官道道路标准,道路至少需要一丈宽,而且不能修建在密林中间,大都选择宽阔些的地面修建,否则就汉代这高山密林,杂草丛生的方,真怕来一个像影视剧那种截道的,大吼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到时候我想怀瑜一定很兴奋…哈哈…那开路的就尴尬大了哈。
汉代自然保护是没得说,真的十分完美,从武德出来这一路上都没见着什么被砍伐的树木,不同后世随处可见倒塌的树木和什么无人工业区。
刚离开武德时路上还有几许人,伴随着逐渐的远离,人和马车就渐渐减少了,现在更是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刘绩实在是坐得太久,便下了马车,随同着马车缓缓步行,全身实在被抖的够呛,酸爽。
三河之地身处中原,河北,雍凉之中,战乱时非常容易被波及。此时已是季夏入秋时节,道路两旁有着些许被开垦的田地,田地里还剩下一些像麦秆之类的东西……
刘绩一边走着,一边看着道路两旁的农田,突然想到一个平常未在意到的问题,转头向跟随在后面与刘绩同年的刘沐询问:“子孝,你可知这田地一般年亩产多少?”
临行前刘向派了家中半数私属的兵丁护卫刘绩和书册,私属兵卒多以刘姓,皆是刘向曾经救济的无所依靠的孤儿。
刘沐就是其中之一同样孤身无依,还无本姓氏!做事勤勉,好读诗书,刘向便赋予刘姓予字,毕竟这些也算半个自己人。
就是因为刘沐好读书,所以成为了这一什兵甲的什长,其性格机谨。
刘沐看了看两旁田地,谨慎回答:“少郎君,这里的我不大清楚,武德城近旁一亩一年到头来差不多三石粟,年景好些的话多一些,年景差了有时只有一石,还得看天上给不给活路。但现在众弟兄与以前不同了,不但有了良田可以耕种,年景差时,家主还给予我们些钱粮。”
三石,刘绩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真心不多。
汉代计量非常复杂,石的计量就有大石小石之分,更别说还有其他的计量单位比如像,钟,釜,斛,斗,合,升……
因为汉代朝廷还未意识到计量单位的不同会造成各种麻烦,也就没有要求各地统一制作计量器具,很多时候都是一个大概估值。
刘沐所说的应该是他在府衙内所用的石,这样算下来,大概亩产3石左右,如果换算成斤量的话,就是180斤到262斤这个范围。
而且262斤就是3石的产量,真的是非常的少。
根据刘绩自己所知道的,汉代朝廷计算口粮食是这样的。
大男为(壮劳力,耕地)第一档,月食大石1石2斗;士卒月食大石1石8斗;
大女(织布)和使男第二档,月食大石1石;
使女和末使男第三档,月食大石8斗;
最后一档末使女,月食大石6斗。
按照平均最多每户人口三代同堂,每代2人,这样算下来,一个家庭一月就要吃掉5-6石,也就是2亩田地一年的产量,一年的口粮就要24亩田地才够。
如果再加上租,赋,征,调等各种杂费,那么一个汉代农民要在保证不破产的情况下至少要拥有30-35亩左右的田地才行。显然百姓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多属于自己的田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这说法竟然是真的,如果只靠青壮耕地,怕是养不活一家人。
男耕女织,也只是吃穿所依,如果家中有人生病,怕是几亩的收获都送白送,刘绩摇摇头,不管古代还是后事,疾病始终都是压倒基层百姓的东西……
古代的底层百姓们,但凡遇到天灾人祸,战乱频频,田地被侵占,家中有人生病,随便一样都是很难活命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黄巾之乱的时候,张角等人能鼓动数几十万农民起义的原因……也是明代李自成可以输上千百遍的原因。
如果都能够吃饱穿暖,谁会干这要命的买卖?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刘绩仰望着汉代清蓝亮澈的天空。
愿此去雒阳,尽力救些无辜死亡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