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马贼曹干不了多久了。”
吴歧看着马武的背影,暗叹一声。马武还以为县君能够委托他以大任,让他来治理这些乡中轻侠之辈。可是马武不知道的是,现任县君怕的就是马武这种喜欢干事的!
“他行事如此,当有此报!”
秦河轻哼一声。
众人没有继续谈论马武,转而归乡。
杜父知晓杜曦归来的消息,喜出望外,仿佛年轻了好多。诸多游侠少年也纷纷前来杜家来看望杜曦。结果引来这长平里的里魁以及都安亭的亭长阳祗的注意。
都安亭的前任亭长丘牧因为犯有包庇之罪,而让马武给缉捕入狱。
这新上任的亭长阳祗可没有丘牧那么好说话,直言这些游侠少年都是祸害之源,差点儿又要引起一场纷争来。
经过马武这么一折腾,至少那些底层乡吏们对待这些轻侠之辈,可不是那么的客气了。这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前任的里魁、亭长不就是因为对那些人太过于放纵,才导致入狱的?
不过好在杜曦才从狱中归来,也是明白这往日有些做法不对,对诸位表示了感激之情后,便让他们离去了。而秦河也因为信任吴歧,也是听从吴歧的命令,没有招惹事非。
“杜君这一次入狱,却似变了一个人。”
吴班感慨的说道。
吴歧倒是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因此解释,“子阳兄经历这一次的事件后,也是明白过来一些道理。真正的侠义,并不是争强好斗,让他人因为你的威望而畏惧。真正的孝顺,那是让亲人们不因为你的过错而受到牵连。”
“这一次因为子阳子乐两人在市中杀了人,牵连了杜父受累,妻子杨氏受惊,险些也连累了友人。恰如那望门投止的张元节,这心中是有很深的愧疚的。”
张元节,即张俭。
张俭因为党锢之事,受到了朝廷的通缉。那些宦官们恨他入骨,下令各地郡府缉拿这张俭。很多人为了包庇张俭,而受到了诛连。所谓是破家灭门者,不知多少,孔融就是因为包庇这张俭,导致他的兄长入狱身亡。
为此,张俭深感愧疚,因为他一人而祸害了不知道多少门户!所以才会有望门投止的典故出来。
“原来如此。”
吴班恍然大悟。
“阿班,你也要记住,不可争强好斗,骄横不法。那马贼曹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乡中轻侠少年多有蛮横之徒,就如那劫亭之事,你以为那些人都是为了一个义字嘛?”
吴歧继续说道,“若是如此,秦君也不必以死来劝那些人止戈了!”
“诺!”
吴班将吴歧的话听进了心中,很认真的应道。
……
杜曦归来之后,范阳对于那些让马武缉捕的罪犯也多有宽宥,在他的敦敦教诲下,大多人都是赦免出狱。
范阳的这个行为,赢得了很多人的称赞!这些罪囚的亲属们,更是感激涕零,觉得范阳可谓是施以仁政。
当然,范阳也有不曾赦免的人。
那几个高氏宾客、仆从在狱中让查出了干过很多非法的事情,范阳依照刑法,定了他们一个完城旦舂四年的刑罚。
汉朝的刑罚一般包括死刑、肉刑、徒刑、罚金、徙边、禁锢这几种。
城旦舂是先秦时期就有的刑罚,归属于徒刑的一种,汉代沿用之,但也去除了不少,也仅剩下鬓钳城旦舂五年、完城旦舂四年。
完城旦舂,这意思是不损伤你的肉体,去罚做苦力四年。城旦是针对男性罪犯的,就是去边塞筑城,舂为针对女性罪犯的,就是去舂米。只是后汉以来,城旦舂的罪名未变,但是罪犯们也不仅仅只是去筑城、舂米。
边塞有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城可以修嘛,所以有时候也可能会罚这些罪犯去干其他的什么劳役活。
但是不管如何,四年的有期徒刑,那可着实不短,以这时候的劳役情况来看,在做苦役的时候累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外,范阳还觉得杜和杀人的案子证据、口供什么的还不详细,三日后还要在县中复审。
汉代的司法程序,大概是告劾、逮捕和羁押,然后是审讯和判决,也就是鞫狱和断狱。这鞫狱和断狱极为重要,很有可能便是关系囚犯的生死,所以极其重视的。
审讯之后得到的口供,还要在三日内复审,也就是传复。经证据确凿之后,这才断狱,判决案件。
杜和为父杀人的事情,这数日之内,传遍了长垣县,邻县的长官都知晓了,所以范阳如何判决杜曦,那却是要慎重行事。
“还审什么!”
都乡长平里的一处豪宅大院内,一名须发茂密的中年男子狠狠的拍在身前的案几上,口水飞溅,“他杜和当市杀了我的侄儿,人证物证俱在,范阳却再三迟疑!这两天,倒是赦免杜曦之罪,又定了我高氏那几个宾客、仆从的罪名。那竖子范阳莫非以为我高氏好欺乎?”
“高君息怒!”
旁边有人立刻劝阻,“不可将罪归咎于县君。”
高进当即醒悟过来,也是知道失言了。纵然现在是在家宅中,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传到了范阳耳中去了呢?只是这范阳的做法,实在是引起了他的不满。
怎么说他高氏也是乡中豪强大族,那些乡吏们哪个不给面子?现在这任县君如此不当人看,着实是让高进有些愤懑。
只是这愤怒归愤怒,县君真的不把你高氏当人看又怎么样?高氏的影响力,也就局限于乡里。
“诸位,你们说现在应该如何?若是县君真的赦免杜和之罪,那我侄儿岂不是白死?”
高进稍稍平息了一下怒火,随即看向自己的那些个宾客们。
“不如以钱相贿?”
有人如此说道,“这世上就没有不贪财的官吏。更何况杜和杀人在前,只要县君收了钱财,不偏向于那杜和,定然会判一个枭首之刑。如此,可算得报得仇乎?”
众人都觉得此言不错,唯有高进却有不满,“行贿之事,我早便想过。只是那范县君自以为清高,连我的使者都进不了他的家门,何谈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