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一般来说,现在为官为吏的,哪个不爱财?高氏能够在乡中横行,也不是只有威的,更重要的是高氏有财,不然的话谁会敬重你一个字都不识得几个的粗人?
只是高进不明白,这官越大,吃相越好,一任县君真要贪财的话,何至于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受你的贿赂,让你拿捏住把柄?
“高君待我以国士,高君之侄便是吾之侄,我愿意去为高君屠了那杜家满门……”
又有宾客从座中复起。
只是这一次,高进还未说话,这高进的弟弟,年纪尚轻的高伏斥道,“万万不可,杜家兄弟那是什么人?平日里羞辱一下杜家尚可,真的要屠了杜家满门,只怕不久我高氏的头颅就得挂在县中城门上了!”
高进轻轻抚额,这些个没有见识的,他平日里都养了些什么宾客?真以为杜家和他们家的奴仆一样?这屠人满门,那可是不道的重罪!真的这么干了,即使是汉法惩治不了他们,那秦河那群人绝对会召集人马直接杀进他高氏家门。
接着,这些宾客又提了几个主意,但都让高进给否决了,“不妥,不妥。”
就在高进以为没有任何计策可行的时候,却有一人起身说道,“我有一计,还请高君在密室相谈。”
………
三日后,县君复审。
复审后的结果,却是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及,范阳居然判定了杜和枭首之刑。
“阿驹,杜子乐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去管了。”
这一日,族兄吴冯过来告诫吴歧,“县君的判决都下来了,杜子乐击伤其父,即使是祖父也不会予以宽宥的。”
“我不服!”
吴歧面色很是平静,“杜和的为人我很清楚,他怎么会伤其父亲?哪怕是他死了,也不会伤害杜父的!县君如此判决,何以服众?”
“那你还想如何?”
吴冯皱起了眉头。
吴歧未曾作答,起身而去。
门外,吴班在等候着吴歧出来,立刻迎了上去,“阿兄,你可是出来了。这里民王仲诬告杜和伤父,实在是让人气愤!可恨那贼子竟然躲进高氏庄园中去了,不然的话一定教他好看!”
“杜伯怎么说?”
吴歧侧脸看向吴班,“子乐真的没有伤到父亲吧?”
“杜君怎么会伤到父亲?”
吴班立刻否定,“这一切都是那里民王仲的诬告,都是那高氏的阴谋!”
“且去杜家。”
吴歧说道。
此时的杜家,却是陷入沉痛的悲痛之中。在知晓杜和被判死刑之后,杜父那一口气差点儿没有上来。
吴歧他们来到杜家时,杜家悲嚎声一片。杜父病倒在床榻上,杜曦跪在一边,沉默不语。
看到吴歧后,杜曦立刻起身朝着吴歧行礼,红着眼眶,“还请吴君能够救救子乐,杜曦定当以死相报来感念吴君的恩情。”
“子阳兄请起!”
吴歧将杜曦拉了起来,“我今天来就是和你们商议如何救子乐的!”
“如何救?”
杜曦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激动的询问。
“乞鞫!”
吴歧说道。
乞鞫,这是罪犯对于判决不服,可以要求复审!一般地来说,乞鞫以三个月为限。错过了这三个月,便是有冤,也不可乞鞫了。
乞鞫一般是由罪犯亲属请求的,罪犯的亲属提出乞鞫之后,案情会奏报给郡中太守,太守会委派郡吏前来县中重新审理案件。
当然,乞鞫是有一定的代价的。
若是乞鞫判决之后,发现乞鞫者所言不实,那么乞鞫者将会受到刑责,罪犯以及亲属会罪加一等。
“好!”
杜曦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坚定的应允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杜父定然不会说慌,他也不会相信杜和伤了其父!现在杜和判决死刑,他宁愿冒着风险,也要为杜和讨个公道。
“乞鞫之后,我们一定要在郡吏抵达之前,拿到里民王二诬告子乐的证据。”
吴歧明白,乞鞫的事情一定要慎重行事,一但请求乞鞫,那么就是要将案子上报给郡中两千石的太守。没有确切的证据的话,那么代价无疑是极其沉重的。
因为乞鞫就是意味着不服从县君的判决,质疑县君的决定。而在现在的体制呢,县君对于他治下的子民来说,那是君父般的存在。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谁会去干这种事情呢?
只是现在,也唯有这个办法能够救下杜和。而且这不仅仅是关乎着杜和性命的问题,更是名节的问题。以子伤父,那是逆绝人伦的大罪!杜和向来以孝子闻名乡里,现在县君却以其伤父的罪名,判决他死刑,让那些本来怜悯杜和的乡民们没有任何的同情。
舆论渐渐的倒向了县君那一边,所有人都觉得范阳的做法很对。也因为贼曹马武的努力,使得乡中的风气大变,即使是高氏这般豪强行事举止也收敛了不少。这让乡民们觉得,县君判处杜和死刑,那是维护国法,整治县风。
尤其是杜和伤父的事情出来后,很多人开始质疑杜家兄弟的孝行。总之一句话,杜和伤父的事情,让乡里之间议论纷纷,风声更是盖过了他为父杀人的事情。
这乡里之间的评论,让杜父殊为心痛!而且因为杜家兄弟两人的事情,导致心神憔悴的杜父卧病在床。
杜曦的妻子杨氏还去请了太平道人,求符治病。从这方面却是更加证实了杜和伤父的可能性。
在知晓吴歧说的乞鞫之后,杜父颤巍巍的从病榻上起来,那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涕泗横流,失去了神采的双眼中只剩下一个信念,“吴郎!老朽也是看明白了,子乐杀了人,一命抵一命,那也是他的报应!可是他真的没有伤父……子乐可以死,可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县君这么判决,可是会损坏子乐的名节啊!老朽别无他求,只求能够还我儿一个清白……”
“阿翁!”
杜曦跪在了杜父的面前,泣声说道,“今日我便去县中乞鞫,哪怕是丢了这条性命,我也一定要洗刷子乐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