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曦乞鞫之后,杜和的事情很快也是上传到了郡中。在这期间,县君范阳多次派人前来杜家抚慰,只不过其目的只是想要杜父放弃乞鞫的想法。
只是这杜和在这狱中受到的冤屈还没有洗刷呢,杜父又怎会想着就此息事宁人?
范阳劝服不了杜父,也是让人来告诫吴歧等人。吴歧倒是没有屈服,却有不少吴氏族人委婉前来规劝。他们觉得吴歧因为一个杀人罪犯,而得罪了县君,并没有什么好处。对此,吴歧谢过了那些规劝自己的族人的好意,但是这心中依旧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当然,这也是吴歧生平最敬重的两人祖父和母亲,没有反对他的行止。
吴歧的从兄吴冯最开始也是劝谏吴歧不要去管杜和的事情,只是后来却让吴歧那坚持的态度给打动,未曾再规劝吴歧。反而有些质疑起杜和的案子来,为此他也未曾急着去雒阳为郎,只是关注着事情的进展。
“郡中来吏了。”
吴家府宅,温和的吴冯走进了吴歧的卧室,向其通告着最新的消息,“这一次负责重审杜和杀人一案的是郡中的新上任的决曹史。”
决曹,这是郡县的司法机构,主要的职责便是决狱平法,掌罪法事。决曹长官便是决曹掾,而决曹史则是决曹掾的佐吏。
这郡中的决曹掾贵为比三百石的长官,执掌这一郡的司法,也不会亲自去调查下面的一起杀人案,所以来的这决曹史倒是不曾让人惊讶。
只不过,这决曹史的名字,却是让吴歧微微有些讶异。
“族兄在郡中传给我信笺,谈及此事了。”
吴歧说道,他说的族兄自然就是那让太守辟除为主簿的吴懿了,“这决曹史,姓毛名阶,平丘人氏。”
“平丘毛阶?”
很显然,吴冯未曾知晓此号人物,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于毛阶的看法,“郡中至长垣,百二十里的路程,他一日夜便至,恐怕也非常人。”
这当然不是寻常人。
吴歧暗道,但凡他有点儿印象的人物,无一不是那些名留于史的人才。没有一点儿本事的人,能够记录在史册嘛?
不过怎么说呢,这毛阶越是有能力,吴歧越是喜欢啊。没有能力的人,怎么办事呢?他还真怕郡中来的是一个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干的官吏呢。
“郡中派遣毛君前来重审此案,想必很快便能洗脱杜子乐的冤屈。”
“阿驹莫非知晓此人?”
“族兄在信中说过此人,他说此人清廉公正,为人所敬。”
吴歧颇有点儿可惜,他在郡中为吏两年却是没有听闻过毛阶。他才从郡中归来,那毛阶却是成了这决曹史。若是毛阶早一点儿去郡中为吏的话,以吴歧的性格,定然会与之相交莫逆的。
“原来如此。”
吴冯这才笑道,“我本以为府君派遣这位新上任的决曹史,以为他并不重视此案。却是没有想到,这位决曹史有如此名节。”
依照吴冯看来,决曹这样的职位上,缺的就是毛阶这种清廉公正的人。
只不过吴冯不知道,才为郡中吏的毛阶,哪里就有什么清廉公正的名声呢?这些只不过是吴歧依据脑海中的印象,这才说出来的。
而所谓的郡守,也自然不是特别重视杜和此案,这才有了毛阶前来重审此案的结果。
……
长垣的县寺中,范阳在和这位新来的决曹史相谈之后,却是喜形于色。
“看来府君并没有质疑本县的判决,让那个才上任的毛君前来重审,也只不过是简单的应付公事罢了。”
毛阶才上任郡中的决曹史,在范阳看来,只怕连这职责都搞不清楚,太守让他过来重审杜和此案,也是没有怀疑自己断案不公的意思。
况且这个毛阶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所有的礼节都十分周到,对于范阳这个县君,亦是恭敬。
“这位毛君可曾向县君询问杜和此案?”
功曹郭仪问道。
“这自然是询问过了,只不过毛君也是向来厌恶那些游侠少年。”
范阳笑道,“我在谈到杜和因当市杀人而受到亭长缉捕,那些游侠儿欲要劫亭救人的事情后。毛君大为震怒,斥责这些人是祸乱国家的根源。”
“既然如此,那毛君可曾查看杜和一案的案宗?”
郭仪继续追问。
“还未曾看过,毛君初来本县,这舟车劳顿,哪有才来便执行公务的?我让他且歇息两日,待到养足精神之后,再来梳理此案不迟,毛君也是欣然应允,未曾继续追问此事。”
范阳回道。
只是他的回答,却是让郭仪并不满意,“县君以此推辞,会不会让毛君觉得县君在故意推诿?毛君为决曹史,更是府君所遣前来审理杜和此案的,绝不是简单的敷衍便可了事的。”
“功曹何须多虑?”
范阳盯着郭仪,“即使那毛君审理此案又如何?那杜和当市杀人为实,殴伤其父为实,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皆应死刑。更何况那毛君初任决曹史,还有诸多事务还不明白,我与他交谈之时,他还问了诸多事宜。”
“依我看,此案已经成了铁案,那杜曦不服本县的判决,不听本县的劝告,非要乞鞫上告郡中,实属昏聩之举!”
看着范阳那颇有信心的样子,郭仪暗叹一声,也是知晓劝谏无益,拱手向范阳行了一礼,便要退下。
只是才退下几步,似乎又想起什么,转身又回顾范阳道,“还有一事,欲要询问县君。”
“且说!”
郭仪躬着身体,双眼由下而上的直视范阳,“县君真的笃信里民王仲的话吗?”
仅此一言,却让范阳瞬间怔住,只觉得面颊发热,俄而便有汗珠而下。
轻轻用衣袖擦拭了一下汗珠,范阳干笑一声,“功曹的意思,莫非还觉得那里民王仲敢欺骗我不成?再者,杜和伤其父,那高氏宾客、仆从都亲眼看到了,总不至于这些人都是为那王仲作伪供吧?更何况杜父病重在家,也请了太平道人为其医治……”
郭仪沉默良久,这才拱手而道,“毛阶为审理此案而来,还请县君切勿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