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辨与李儒这对君臣有好些年没有见过了。自从刘辨力排众议启用李儒做益州刺史以来,年年益州上缴国库的钱粮在整个大汉来说也都是数一数二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刘辨懂,李儒也懂。一个是相信,一个是做到了让他相信。这是默契,也是无声的承诺。
这些年没见,又是在这种形势下相见,作为皇帝刘辨并没有询问李儒的粮草是否带够?也没有问李儒来了多少将士?多少条船?更没有问他作战所必须的物资是否带齐带够?这是一种信任!
简单的询问是否吃晚饭了,出自皇帝的嘴巴的话就不一样了。这句话就直接拉近了李儒与皇帝之间的距离。君臣之间尤其是像刘辨与李儒这样的关系的君臣之间如果有一道天堑的话,那么这一句话直接就把天堑变通途了。
表字的称呼直接让李儒在面对刘辨的时候的那种拘谨和压抑变得荡然无存。这使得李儒浑身都感觉轻松了很多。
“陛下,微臣来迟了,让陛下久等了,还请陛下责罚!”
拘谨的意识没有了,但是拘谨的话总归是要说的。
“文优来的正是时候,一点不迟。朕也不过才到了三个时辰而已,不妨事。”
“文优先行回船,让将士们好好休息吧,今夜有朕的羽林卫值夜,文优与将士们都歇息去吧!明日一早文优再来。”
“诺!微臣谢陛下体恤将士!微臣告退!”
刘辨没说话直接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回去睡觉,看他的状态估计好几天都没睡好了。都快六十的人,还这么辛苦也是难为他了。
也许是因为这船上微弱的摇晃就好像摇篮一般的感觉,让他彻底的放松下来的原因。这一夜刘辨睡得特别香。甚至连做梦的时间都没有天就亮了。
淡淡雾气让这个早晨显得更加的宁静,这样的天气不用说又是一个大晴天,也预示着未来几天或许有大雾的天气,江上行船不怕雨不怕霜,夜不怕雪,就怕风和雾。
洗漱完毕的刘辨简单的吃了点早餐就在想对方(刘备)的船队这个时候会在哪里呢?按照甘宁给的位置的话,那么他们相距至少有一天以上的行程。这会在哪里呢?
回到船舱内他盯着架子上挂的地图,眼神顺着长江入海口慢慢的往西移动,当“江夏”两个字出现在他眼睛里的时候,他愣住了。
“江夏!江夏!这里…”
“微臣李儒参见陛下!”
李儒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头看了看李儒道
“文优来了,来,猜猜看这次朝廷对阵的人是谁?现在他们的船队又在哪里?
朕也在想他们到底在什么位置呢?”
“陛下用兵,普天之下当为第一,微臣岂敢班门弄斧?”
“哈哈…没想到你李儒也学会了阿谀奉承。朕记得当年你在那董卓帐下之时可是敢与直谏之人,那董仲颖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朕难道比那董仲颖还可怕?”
“不不不,陛下莫要误会!微臣岂敢将那董卓与陛下相提并论?微臣是觉得在陛下面前谈论用兵之事徒增笑料而已,绝无他意。请陛下明察!”
“哈哈哈…文优不必拘束,朕不过是随口一说,用兵之事谁也不敢说未知的事,之所以能百战百胜那也是审时度势,充分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等战争中可决定胜负的重要条件提前将战场局势掌握在手,随后引导战争的走向随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便能赢的战争,是不是这样?
现如今敌军在哪里?不肯定,敌军人数有多少?不清楚,敌军战力如何?装备如何?甚至粮草供给又如何也不知。
最主要的是这是水战,和陆地上不一样!我大汉铁骑可以说是天下最强的,可到了水上呢?
所以啊!文优,时代在慢慢的进步,陆地已经不是唯一的战场了,水上如今也能成为战场,也许将来天空也能成为战场。谁知道呢?”
刘辨朝李儒笑了笑,接着说道
“文优也是当世大才,对于这水战可有什么好的见解?”
“既然陛下垂问,微臣就班门弄斧一回,说的不好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这水战乃是两军远距离作战为主,与其说是杀敌还不如说是摧毁对方战船,只要击毁对方的战船那就是胜利。因此水战首选弓箭和巨弩为上。而当下的战船大多为木质船体,因此火攻乃是摧毁对方战船最快捷的方式。而着火攻就要依据天时了,风向是火攻的关键。当然了,若是敌军阵型散乱的话哪怕风向不利于我军,只要有易燃的物资投放道敌军的战船之上,无论起什么方向的风,对于加快战船燃烧也是有用的。
微臣一点浅见,还请陛下赐教!”
“哈哈哈…
文优谦虚了,就目前的水战条件而言,文优能说出这些来已算的上是一位合格水战统率了。朕以为大雾天气和阴雨天气是水战中火攻的缺陷,这一点当考虑进去才是。
文优这是藏拙啊!”
李儒故意将这两样不说出来的目的就是不想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太聪明,天下最聪明的人应该是皇帝,如果他把什么都说出来,显得比皇帝更聪明吗?留点给皇帝补充就是想表现的没有皇帝聪明,这就是为官之道,也是做人之道。
而刘辨却把这一点给捅破了,反馈给李儒的信号就是,在朕的面前不用做那些虚伪的隐藏,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忌讳什么。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大大的消除了君臣之间的隔阂,拉近了君臣之间的距离。
李儒是个聪明人,他当然能听懂的。因此他内心无比激动的佩服刘辨身为天下之主的胸襟,也庆幸当初没有在太后何氏离开洛阳奔赴并州与刘辨相见的事情上为难何氏。也算是种下了善因。
“陛下胸襟宽广无限,是微臣枉做了小人,陛下恕罪!”
“哎~文优不必多礼,抛开昔日恩仇,你李儒依然是我大汉朝廷重臣,忠臣。朕知道当年太后离开京城之事,你还是出了力的,让朕没有遗憾。就冲这一点朕该感谢你。全了朕的母子团聚之情,全了朕的孝心,朕该谢你。”
李儒彻底被感动了,人不怕做好事,就怕做了好事没有人理解,没有人理解也不要紧,最怕的就是被人误解。刘辨的话说的,让李儒老泪纵横,赶忙拜倒在地哽咽的说道
“陛下…”
“文优不必如此,快起身,船队就快接近敌军了,若是朕没有猜错的话,朕的对手乃是那自称中山靖王之后的刘备刘玄德,朕思来想去也只有他有机会接触东倭人,朕当初把他放在夷州做刺史,没有承认他的身份,看来他早就心怀不满了,联合东倭人反抗朝廷罪不容诛!
赤壁当是他驻船之地,此次水战朕让你李儒全权指挥,朕在一旁观战。莫要让朕失望!
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恶来将朕的那面令旗拿来交给文优,文优速速去准备吧!”
双手恭敬接过刘辨典韦递过来的金黄色令旗,他再次朝刘辨拜了拜,就起身离开了。
顺江而下的速度那颗不是一般的快,比起逆江而上的速度那是快了何止一倍?
宽阔的江面水流已经没有那么快了,刘备的船队也打算拔锚启航了,可惜他还不知道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这一天是九月二十。
清晨依然是大雾笼罩着,这样的天气不论哪方都不敢轻易的进攻,因为目标不明确,就怕浪费了太多的箭矢而达不到作战目的。因此白天都是很有默契的保持着安静。
“告诉李儒这场大雾白天应该很难消散,至少要到傍晚才能散去,再次起雾的话那要到今夜丑时了,让将士们提前造反,夜间展开攻击,起雾之前务必击溃敌军。”
“诺!”
喜竹恭敬的去传达刘辨的命令去了。
事实证明刘辨的话是正确的。江面这一段两岸都是山峦,大雾在这里确实很难轻易散去。
李儒接到命令之后依照皇帝的指令下达了作战命令。检查巨弩,安装抛石车,攻城炮车,搬运物资道船头,等等一系列的战前准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当然这一切因为有大雾的遮掩,加上距离远,刘备方面根本不知道。知己知彼在这一刻变得是一种奢望。
酉时刚过,大雾已经变得稀薄了很多,至少能见度已经大大的提高了,一里地之内能够看清对方的船只了。
“刘使君,您说前方的汉军怎么会和我们遇上的?难道我们来这里走露了风声?
据您所说汉军水师异常的强大,战船也是颇为巨大,为何在下看来却是一群渔民?”
“此事,本使君也感觉有些蹊跷?走露风声当然不会,难道是巧合?看对面的船队根本不是大汉的水师,渔民倒是更像,不过哪有这么多渔船同时出现在这里?
难道朝廷知道了我们的行踪临时拼凑的水军暂时抵挡住我们的前进速度?”
“嗯!刘使君说的有道理,应该是这样的。否则解释不通啊!
既然这样那么,木原亲自去送他们喂鱼。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阻挡本将军的脚步。”
“木原将军勇气可嘉,不过仍然不要轻敌,我们对对手一无所知,当然对手应该对我们也是一无所知。还是小心点好。”
“刘使君太过小心了吧?木原在海上都没有害怕过谁,这小小的江河里还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您看看对面的那些破船也能叫船?就这样的渔船怎么与我们打?最但愿他们都是真的渔民。哈哈哈…”
其实刘辨的船队与刘备的船队相互看见对方的时候,两军按照陆地上的距离来算的话至少相隔了三里以上,视线里就看见的是一窝密密麻麻的船而已。
这时候刘备方面也已经在准备进攻了,他们比李儒更着急,因为他们想要早日抵达洛阳,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呢!
李儒的船队越来越近了。
巨弩船都在最前沿行驶,后续跟进的则是攻城炮车和抛石车,上面早已准备好了大量的火油弹,一罐罐的放在了抛筐里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当李儒的船冲出薄雾的时候,李儒果断下令:攻击!
令旗挥下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巨弩疯狂的射向敌船。
刘备的船队还没有来的疏散开来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没有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更没有想到对方看上去的渔船却都有如此犀利的巨弩,等他大吼着让船队散开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火油弹就砸过来了。
有的直接摔碎在了船上,有的却是撞在了船身上而破碎,火油直接洒进了江里。
闻到刺鼻的火油散发出来的气味时,刘备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是知道火油是个什么东西的。只要一把火自己就全完了,对方不可能投了火油而不点火,可笑自己还当对方只是渔船?简直愚蠢至极。这个时候自己还击也好,不还击也好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木原将军,我们完了。虽然本使君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结果都一样,我们完了。这些你认为的渔船都是水战的行家,是刘某害了你。”
“使君为何如此说?我军还未还击,等到我军登上敌船就是他们的末日。您不必担心!”
刘备听完木原的话苦笑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因为他已经看见拖着烟线的弩箭密密麻麻的射过来了!一里多地的距离,己方的弓箭根本给对方造成不了任何伤害,而对方的弩箭却能伤到自己,这是一场实力完全不对等的战斗。有此可以看出大汉国力远非他所看到的那样脆弱。
火,毫无意外的燃烧了起来…
船体,江面甚至很多士兵的身体都在燃烧。
直到这个时候木原青山才认同了刘备的话,原来是火。水上作战还能用火?这是木原青山很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可惜一切明白的有点晚了。大火在火油的帮助下越烧越烈,本身木质船体为了防水就刷足了桐油,所有的船板都吃透了桐油,而桐油这种物质一般的明火还真不容易引燃,但是一但引燃那烧起来那就是熊熊烈火外加浓烟滚滚,救都难救。
一刻钟前还是宁静祥和的江面,一刻钟后这里已是一片火海。满天的大火和浓烟笼罩了整个赤壁江面。
有的船是没有被火油罐击中,但是却是从船底周围往上燃烧的,因为江面的火油引燃了船体;有的船是整个船面都笼罩在大火之中,船上的士兵带着浑身的烈火不断的往江里跳,试图熄灭身上的大火;有的船体只是烧着了半边;也有的船体烧的是船尾,士兵们还在企图熄灭这些大火,可是整个江面都是大火,空气中的温度已经让他们没有了昔日灵活的身手,再加上大火迅速的抽干了这片区域的氧气,很多士兵掐着自己的脖子难受的在甲板上滚来滚去;
都说水火无情,此话不假。这样的大火就算放到后世,消防官兵们也只能望火兴叹。救?很难了。就断扑灭了大火,船上的人那也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当甘宁的旗舰看见这滚滚的浓烟和红透了的半边天,他就知道自己的水师恐怕只能去打扫战场了,但是他不明白会是谁居然这么厉害!能一把大火将敌军尽焚于此。看样子自己在水战领域种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啊!
刘备的船也只是烧了船尾,可惜的是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两眼满是绝望与不甘。
自己眼看就要实现的梦想,却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这一切仿佛就是一场梦而已。老天爷对自己真的不公平,给了自己希望,却又生生的灭了自己的希望。如果此时他还有力气嘶吼的话,他一定会大骂苍天不公。
望着已经死去的木原,他没有一点愧疚,他只是遗憾自己应该弃船登岸的,如果登岸了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吧!
这是他还有意识的时候脑海最后所想的,他的两位义弟根本没有在他弥留之际出现在脑海里。这就是枭雄的本质。
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远处的满天大火,即使隔着两里多远都能依稀感觉到那铺面而来的热浪。
“李文优经此一战也能名垂千古了。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刘辨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
“陛下慧眼如炬,用人得当,否则哪有他扬名天下的机会?”
喜竹奉迎道。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朕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很多事都是天意,不可违的。朕也不能违背。”
刘辨也不知道喜竹听懂了没有。
天色彻底黑了。
但是眼前的江面依然火光冲天,近两百艘大小船只以及大量的物资,燃烧起来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烧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敌军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一个都不会有。这一点刘辨心里很清楚。
“小竹子,朕有些饿了,弄些粥与咸菜来,恶来你想吃什么?自己去伙夫那弄吧。”
让典韦和喜竹感觉纳闷的是,为什么仗打胜了陛下却不高兴呢?
“来人!准备一些祭奠用品,本使君要祭奠那些死于战火的冤魂!”
李儒下令道。
一方木桌上面摆放着一只香炉,猪、牛、羊三牲的头颅也摆放在了木桌上。李儒亲自点燃了三束香插进了香炉。
“苍天在上!我李儒今奉皇命斩杀敌军于大江之上,为的是保我大汉百姓不受凌辱,疆土不受肆掠,实属无奈之举!
汝等之冤魂当速速回归故里,莫要在此逗留!此地非尔等之故土!不值得尔等眷恋!归去吧…”
李儒的举动传到刘辨的耳朵里,刘辨不经意的嘴角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