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随队而行,听那阴修所言,今日晚宴,设在了颖川最为知名的汇川楼,此楼之名贾诩听过,取自大禹汇川治水之名,亦有财客若川而聚之意,颖川本为地灵之地,人杰辈出,此楼风雅,且深知才子心性,士人绅豪皆喜聚于此,除了饮酒,还可提笔作乐,单单楼中那面许多名家提过词句的墙壁,就已经颇为值钱了,可以说此楼在颖川权贵的圈子里,是颇为流行的,引得其他酒家纷纷效仿,不过却是只得其形。
贾诩看着身前相谈甚欢的阴修与李傕二人,眼睛微微眯起,别看此时这阴修一脸笑颜模样,待其上缴财物之时,又不知会是何种表情。此次外出关东,对于李傕、郭汜二人,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差,这可是给了二人一个横征暴敛的机会,不过虽说这个机会是自己送给二人的,自己却是未曾收取分毫钱银,自己此行目的并不在此,更不想引些火来烫伤身子,不过此行自己也不可说收获不甚丰厚。
贾诩念及午后之事,心里也是一阵轻松,纵然自己喜怒早已不形于色,但还是流露了半丝喜色,此时恰好即将走过一横街路口,贾诩忽有所感,向着一侧横街看去,只见一瘦弱青年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青年好似刚过弱冠年纪,与自己年纪相差甚远,与之四目相对,青年目光竟似秋水般清澄宁静,眼神竟似一面皓然明镜,贾诩在青年眼中,竟然好似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只这一眼贾诩便离了街口,贾诩少有地皱起眉头,青年身影也消失在了眼前,也就只这一眼,一种内心被窥视之感,令心中藏秘的贾诩觉得十分的不舒服,不过还好茫茫世间见之一面也该用尽了缘分,想必此后再也见不到了。
念此,贾诩便也释然了。
横街中的郭季,看见人已走过,郭季也招呼戏志才与小笑回了车厢,郭季只是想见见这贾诩是何模样,没想却还引动了心思,郭季摇了摇头,念及自己不会在此久待,便也释了心怀。
“我们作何安排?”郭季面露微笑,对着车内众人问道。
“想必今日汇川楼不会接待外客了,我们另觅他处。”荀彧当即决定,此次本是文若设宴,众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荀彧说完,又是对着赶车老伯吩咐道:“陈伯,我们去聚善阁。”
荀彧声音不大,却是极具穿透力,只听赶车的陈伯应了一声,马车便开始动作起来,缓缓向后方退去。
初行不利,车厢内也是安静了下来,见气氛有些沉闷,戏志才哈笑两声,调笑荀彧言道:“凭借文若兄与李傕几人的关系,进那汇川楼岂不易如反掌?”
见戏志才忽然提起此事,荀彧轻轻一笑,悠然说道:“志才不要笑我,我辞了朝中职务,此时相见,岂不尴尬?”
有一便是有二,颖川酒家汇川楼当属龙头,而出其右的,就是这聚善阁了,郭季一行五人下了马车,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座雕梁画柱,粉饰朱漆的三层楼阁,楼阁古色古香,在郭季眼里颇具风味。楼阁正门大敞,往来之人不断,尽皆衣着华贵。此刻日头欲落西山,天色逐渐昏暗,楼阁正门厅上,已经掌上两盏镂金雕花的红色灯笼,几人进得门内,路过两只趴在正门两旁的石质招财貔恘。
华灯初上,郭季几人围坐在一间隔间的矮桌四边,荀彧坐于东位,郭季与小笑相对荀彧而坐,志才与李寡妇分坐两边,隔间四壁同样挂着不少精美的灯笼,烛光氤氲,显得时光慵懒静谧,这古时的烛光晚餐在郭季眼里独有一番味道。
不多时,桌上已然摆满了珍酒佳肴,菜品雕琢精致,菜香四溢,很是诱人,郭季看着眼前菜肴,眼角瞄到一旁的小笑,竟是将整个头颅都低垂了下去,如此美味当前,本是爱吃的小笑怎会连看都不看,郭季心生好奇,转头看去。
待看得清楚,郭季险些忍耐不住笑出声来,小笑是低垂头颅不错,只是那双大眼却是瞪得老圆,神情专注,眼睛极力向上,盯着一桌的饭食,口中不停吞咽口水,双拳微握,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好像理智在告诉小笑,未到动筷之时最好不要再看,只是身体却是十分诚实。
郭季莞尔,恰在此时,店中活计端上了最后一道菜来。
酒菜备齐,桌上却是静了下来,若是只有郭季与两位挚友相聚,可以说是谈资不穷、未有尽时,只是此时却是有些不同了。
片刻之后,戏志才向着荀彧使了一个眼色,荀彧当即会意,看来此次晚宴,应对这李寡妇的,便是自己了,荀彧嘴角轻轻勾起,有些无奈地看了戏志才一眼,随手拿起桌上酒壶。
然而一旁的李寡妇自是看穿了戏志才的心思,脸上笑颜一展,却是未等荀彧再做动作,当先开口说道:“荀公子,不与姐姐喝杯酒吗?”
荀彧闻言动作微滞,没想李寡妇却是先向自己要起酒来,荀彧淡淡一笑,接着向李寡妇身前酒盏倒酒,并开口说道:“能与姐姐共饮,实乃若梦。”
李寡妇看着身前盏中酒位渐起,轻扭腰肢,向后躲了躲,嬉笑两声,接着柔声说道:“荀公子,你不会想,我这女子,与你们一同,喝这酒水吧。”
荀彧闻言,手中酒壶,竟是将壶下酒盏,倒的溢了。
“噗呲”两声,竟是郭季与戏志才,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看着李寡妇以白水,劝导荀彧饮杯中酒水的模样,郭季与戏志才都是略带歉意,只是再看荀彧依旧与李寡妇相谈甚欢的样子,二人又是不由心生佩服,竟是觉得这个决定相当正确,有了荀彧应对李寡妇,郭季与戏志才自是轻松了许多。
不过不管他人如何,美味当前,小笑那孩子眼中就没了其他东西。
郭季与戏志才相视一笑,接着戏志才又是拿起一壶酒水,将自己与郭季的酒盏倒满,二人同时端起。
“你与文若一同离开袁绍了?”二人一同喝光酒盏中的酒水,郭季开口问道。
戏志才提壶倒酒,听了郭季的话先是一愣,继续将二人酒盏倒满,接着说道:“奉孝如何得知此事?”
“刚刚马车之上,听了文若的只言片语。”郭季微微一笑。
戏志才稍作回想,便是想起此事,接着轻声哈笑两声说道:“奉孝兄曾说,那袁绍做不得大事,我与文若寻得机会,自然是要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