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爷,掌柜的说您有话吩咐。”小二躬身走到近前。
“来,坐至近前。”丐服男子面容柔和,喝着热茶,招呼小二过来,对于这种普通人儿,男子觉得相处起来轻松许多。
小二一愣,不知这位爷是何意思,见其笑颜模样,莫不是藏了刀器不成?小二有些发憷,站在当场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愣着做些什么,还不快些过来。”
小二见男子再次催促,终是硬着头皮,小心地坐在了矮桌一边。
见小二坐下,丐服男子拿起一个小盏,放在小二面前,提起茶壶便要倒上热茶。小二虽说疑惑坎坷,但多年练就的眼力依在,连忙承下茶壶,将男子小盏倒满,再给自己倒了一盏,接着小心静候男子开口。
“隔壁虬脸大汉二人之事,小兄弟知晓多少?”
丐服男子说话极为客气,倒是令小二徒生许多好感,如此一位慈面汉子,怎的都不似掌柜所说那般。
小二讨好一笑,接着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以及刚刚隔墙所听之事,全然告知了丐服男子。
小二说的很快,但也很是清楚详细,说完之后,房间内便陷入了沉寂,丐服男子久久不曾开口说话。
丐服男子皱眉思索,神色严肃,小二头都不敢抬起,此时小二方才知晓,为何掌柜会说这位大人惹不得了,房间内的气压极低,其中丝丝缕缕的肃杀之气,令小二一阵阵地毛骨悚然。
又是过了半晌,终是小二憋不住了,极其小心地开口试探道:“小的可有未说清楚的地方,还请爷说到明处,免得耽误了爷您大事。”
“他二人可是明说灭了族的是为姑臧贾家?”听得一旁声响,丐服男子方才回过神来。
听得男子说话,小二可是会心一笑,此时房间内的肃杀之气顿消,令小二提着的心,稍稍安放下来。
“回爷的话,是贾家无错,就是不知是哪个贾家。”
丐服男子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问道:“对方可是曾言,先寻字帖,再往贾家?”
“确是如此。”
听到小二确定的回答,丐服男子再次沉默不语起来,他记得那位祖宗是喜欢字帖的。刚刚从小二话语之间提及的髯脸二人字号,大人吩咐之事应该已然打探清楚了,本来可以回去复命,但是此刻男子却是不想直接离去了,丐服男子姓贾,名为复臧。
他是姑臧贾家的一支极远的分支,远到只有自己还记得自己是贾家之人,远到本家已然没了自己这支的族谱,远到就算听了贾家被灭也已经没了切身之意了。
早先的几年,贾复臧曾一度以自己是贾姓之人而不可一世,见人就说,逢人便诉,曾一度去打听贾家之事,直至参军之前,方才在一夜之间断了兴致。如今听得消息,虽不知是否是自己的贾家,但仍是心神杂乱。贾复臧父母早亡,他这一支也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若是主家再被灭族,自己血脉亲人可就再无处去寻了。
贾家之事大人许是知道,只是军中无人知晓自己是贾家之人。贾复臧在心中轻叹口气,自己还是不要因这小事去麻烦大人了,这里就有知晓之人,随便打听一下便是。
想到此处,贾复臧不禁想起小二口中所说,那位感染风寒昏迷不醒的男子以及那位抱着骷髅头骨的女娃儿,在贾复臧看来,可以悉心照料同伴与孩童的汉子,怎的都不可能是心恶之人,如此一来,平心而论,无论这二人是敌是友,自己都不可因自己之事动强了。
贾复臧念及此处突然佩服起自己恩怨分明来,心情一好,思绪也灵活了许多,脑中忽地闪过那位高大的虬脸汉子,嘴角的弧度勾起过半,顿时僵住。
若是用强的话,到时没命的,怕是自己吧……
这一夜过得匆忙,第二日一早,钟繇早早地将许褚与车夫老伯唤起。老伯去备马车,许褚则提着那包蜜糕,随钟繇来到郭季房间门前,轻推房门,但见房内大小二人皆没有醒来的意思。
随即钟繇摇头轻笑,关上房门,四下打量一眼,说了句“你我去寻字帖”的话,当先向着楼梯处走去,许褚也不多言,继续提着蜜糕跟上钟繇。
下到一楼大堂,钟繇吩咐掌柜备些吃食,待小曼醒来送将过去,再喂郭季喝下药汤,吃些软物,随即二人与老伯简单地吃了口早饭,便出了洛书楼,一同上了马车,向着伏完的府上奔去。
马车上,许褚将那包蜜糕小心地放在一旁,对着钟繇问道:“今日不求皇诏,单单去寻那字帖吗?”
曹操只给了五日之限,若是原路返回,最迟明日午后便要启程离去了,时间紧迫,倒是令这位汉子,不由得有些心急。
钟繇看着许褚面上急色,不禁莞尔,临时起意调笑说道:“今日是去寻那字帖。”
许褚闻言,嘴巴微张,连连眨眼,心中虽说急意更甚,但是面对自己刚刚承认的第二位朋友,又不好开口说上责怪的话,只得愣愣地看着对方。
钟繇看着许褚呆愣模样,“噗嗤”一声,不禁笑出声来,弄得许褚也有些不好意思,钟繇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道:“亦是去求皇诏。”
听得此话,许褚方才放下心来,不好意思地瓮声笑了两声,接着转念一想,开口问道:“这伏完又是何人?为何要去寻他?”
钟繇自得一笑,“仲康对这朝中之事当真知之甚少啊。”
许褚再次瓮笑两声,震得马车都是一阵晃动,“某只认恩情友人,其他厮人,不关某事。”
许褚话说的豪气,却也触了钟繇心事,这般情义中人,自己当真喜欢,只是遇之不易,没想自己还真碰上一位,而且看其模样,已经将自己算作承认的友人之列了,如此一来,倒是自己颇感荣幸了,不过钟繇可不习惯将心事外露,整了整触动的心神,面露柔和浅笑,继续说起正事:“伏完之女便是当今皇后,自是有求取皇诏之力,而且当今皇帝身旁,也许只有这一人可求了。”
“哦?这是为何?”许褚不解问道。
“如今天子近前,文臣武将之中,仍是武将为大,但可以近策之人,皆是杨奉枝脉,武将不可相求,退而求次,只能去寻文臣,伏完本为国丈,如今被杨奉等人打压厉害,倒是给了你我一个可钻的空隙。”钟繇说完,又摆出了一副自得的神色,就等许褚赞言了。
不过许褚却是直接忽略了钟繇嘚瑟的表情,皱着眉头开口问道:“难道早在许昌之时,元常便已想好了这几位人物?”
见许褚又是这般无趣,钟繇再次有些索然,而听得许褚之言,想到此行自己的打算,更是无味起来,此行本是奉孝操办,自己当个向导便好,本想落得清闲,临行之时自然不会考虑太多,哪知到了京里,自己倒是成了赶到架上的鸭子。
钟繇撇了撇嘴,开口回道:“哪是提前想好,当时杨奉一言回绝,我便想要换个人来帮助你我,除了伏国丈之外,再无更好人选,而且此行目的未曾提及,那自然不可泄露,这二者相加,我便想到洛阳劫难之前,国丈借去的那张字帖,便有了昨夜寻帖的说辞,虽是临时起意,没想如此顺利。”
钟繇说的轻松,许褚听得却有些发愣,这般绕来绕去的念想,竟只是一念,许褚不由得开口赞道:“元常心思玲珑,某,佩服。”
钟繇听得此话,略显无趣的双眼顿时亮起,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仲康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