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元四年,长安。
立冬刚过,大司马霍光府宅中正在做过冬准备,储存蔬菜、烧炕、用麻绳将果树的树干捆上……
亲家上官桀送来了一头刚打的鹿,厨子着急了些,没太炖熟就端上了桌,害得霍光闹了肚子,夜里起来好几趟,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了,他还在睡回笼觉。
大女儿霍香匆匆忙忙进了府,直奔霍光寝室走去,管家张福急忙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姑爷呢?”
“卖女儿去了!”霍香怒气冲冲地答道。
张福一愣,宽额窄颌的脸上堆起笑容说道:“小姐就爱玩笑,老爷这会儿还在睡着呢,昨天闹肚子折腾了一夜,天快亮时才睡下。”
霍香略微迟疑了一下,拨拉开拦路的张福,继续向寝室走去。
张福想抬手阻拦,但又没敢上前,这一犹豫,霍香已经嘭嘭拍响了房门。
“爹!我是霍香!快开门,我有急事!”
霍光猛地被吵醒,腾地坐起身,待听得霍香的声音,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披上长衫,打开了房门。
霍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呜咽道:“爹!上官安非要将雁儿嫁给皇上,可雁儿才六岁啊!爹,她还是个孩子呢,你可得替她做主啊!”
霍光皱紧眉头,扶起霍香,说道:“这件事,我已经跟你公公上官桀说过了,雁儿可以嫁,但得等到十四岁,上官桀也答应了。”
霍香忿忿地说道:“他们出尔反尔,上官安跑去找了鄂邑长公主做说客,让她说服皇上马上迎娶雁儿。”
“什么?!”霍光面色大变,铁青着脸喝道。上官桀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一定让雁儿快快乐乐长大,高高兴兴嫁入宫中,没想到竟然背地里另搞一套。
“这个老山羊,我找他去!”霍光生气的时候就管上官桀叫“老山羊”,因为他属羊,下颌上的胡须又是稀稀拉拉的一小撮,像极了山羊的胡须。
“老爷,老爷,你快去看看路荣吧。”张福的声音混在踢里踏拉的脚步中传了进来。
霍光阴着脸踏出房门,走得急了些,鞋都没顾着穿好,跨过门槛时掉了下来,霍香急忙捡起来递给他重新穿上。
这个浑小子,又搞什么名堂,霍光心里暗暗骂道。霍光穿过连接前后院的月亮门,就看见圆头圆脸的半大小伙路荣正举着一个铜鼎站在院子中间,旁边一个小女孩坐在廊下,哭得凄凄惨惨,正是霍香的女儿上官雁。
“干什么呢?”霍光厉声喝道。
路荣梗着脖子,涨红了脸,喘着粗气嚷道:“二爷,你要是让雁妹妹嫁人,我就死在这鼎下!”
霍光大声怒喝道:“胡闹!你瞎掺合什么?”
“你说过,让我好好照顾雁妹妹,要像保护自己的眼珠子一样保护她,她不想嫁人!我……我……”
路荣一说话,气力就有些跟不上,铜鼎的重量压得他双臂颤抖起来,压得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荣哥哥~你把鼎放下吧~”上官雁抽泣着喊道,一脸小脸甚是凄楚。路荣看了一眼上官雁,心中一酸,只觉眼前金星直冒,浑身发热。
霍光眼见情形不对,身形一掠,双臂向铜鼎伸去。他刚抓住铜鼎一脚,路荣已经精疲力尽,双手一松,铜鼎猛地一歪,就听得周围一片惊呼,铜鼎一角直直砸向路荣额头,路荣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额头鲜血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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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元月,国家博物馆迎来了汉代海昏侯刘贺的出土文物展。
刚被公司辞退的刘询正无所事事,约上大学同学张大头一起去看展览。
张大头原本不想去,听刘询说有一堆金饼子、金板子、马蹄金,立刻来了兴趣。
“他哪来这么多金子?”张大头一脸贪婪地问道,他趴在展柜玻璃上,大脸已经被挤压变了形,恨不得离金子更近一些。
“海昏侯刘贺可是做过皇帝的。可惜只做了28天,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真是个倒霉蛋。”张大头转到金板展柜前,默默地换算着这块金板现在值多少钱。
刘询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据说,推他登上皇位的是大司马霍光,废黜他的也是大司马霍光。”
张大头心不在焉地答道:“噢?这么牛?敢把皇帝拉下马?”
“霍光是霍去病的弟弟,不过不是亲的,同父异母。”刘询明知张大头根本对这些不感兴趣,却依旧小声解释道:“汉武帝临死,将皇位传给小儿子刘弗陵,那是刘弗陵刚刚八岁,还是个孩子,汉武帝就让霍光当了首席顾命大臣,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这个倒霉蛋为啥只当了28天皇帝?”
“据汉书记载,这个刘贺在位28天里,共干了一千两百多件坏事,平均一天四百件,你说他得忙成啥样?所以呀,我是觉得汉书中的记载也未必真实,毕竟,历史也是人写的,肯定带着主观想法。”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马蹄金展台,张大头歪头看着黄澄澄的马蹄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悠悠地叹道:“老刘,要是能穿越回古代,你最想干嘛?”
刘询笑道:“当然是收罗些值钱的金银玉器呀,偷偷埋起来,等回到现代再挖出来,那我就直接就进福布斯富豪榜喽。”
张大头重重地点点头,冲刘询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我兄弟!深得我意!别忘了见者有份。”
两人说笑着来到一个铜鼎之前,刘询弯着腰伸长脖子,凑到铜鼎近前,仔细辨认着铜鼎上的铭文,忽然,刘询只觉身后一股大力袭来,他一个踉跄,啊地一声向铜鼎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