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安的办公室是个长方形,足有七八十平米,铺着整齐的青砖,正对着门的墙上挂了一幅字画,下方是一个案桌,案桌上摆放着一个虎座凤架鼓,做工精美,色彩艳丽。
左边摆放着三张红木榻,铺着锦缎坐垫,墙边有一个长长的博古架,上面放置着各式各样的石雕、玉雕、青铜器。
右边是一个大方桌,上面堆满了竹简,上官安从竹简堆中抬起头,看到路荣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笑道:
“很吃惊吧,屋里屋外差别很大。”
路荣点点头,他确实没想到,外表看似破败的房子,屋内却是富丽堂皇。
上官安努努嘴,示意路荣坐下,他接着说道:“慢慢你就明白了,现在,开始干活吧,我可不希望雁儿大婚那天,我俩还在这个屋子里忙乎。王尔筱,你去把两个算盘先生也叫来。”
没有一点客套,路荣就这么开始投入到了工作中。
昨日鸿宾楼遇刺后,龚遂将刘贺送回昌邑邸,马上让全体人员戒备,然后自己带着十余人返回鸿宾楼。
皇城司捕快金成已经先一步到了,正趴在二楼破损的窗户向下望,见到龚遂进来,板着脸问道:“皇城司查案,闲杂人等出去!”
龚遂背立双手,道:“吾乃昌邑郎中令龚遂。”
郎中令比捕快大了好几级,但这金成本就是个混不吝的主,依旧板着脸说道:“那又怎样?与本案无关就是闲杂人等,就算是大司马霍光来了,我也还是这句话。”
“昌邑王在这里遭遇了刺客,我们与刺客交过手。”龚遂冷冷地说道。
金成诧异地看了看龚遂,重又勘察起四周环境。龚遂随之一看,才现场被清理过,什么都没留下,尸体、兵器……全都不见了。
“郎中令,我是接到热心百姓报信,说鸿宾楼有人打架。我到的时候,就一个人都没有了。你说是有人刺杀王爷,证据呢?”
“王爷和我就是人证,还有两个护卫。”
“那都是你自己人,有失偏颇。我说龚爷,我们在京城当差不容易,你也就别拿我们消遣了,真要有人想行刺王爷,路上动手多方便啊,非跑到京城来动手?那刺客得笨得啥样?”
金成摇晃着脑袋,大喊道:“小六子,鸿宾楼的伙计呢?”
“不知道,一个人都没有。”小六子的声音从一楼传来。
早在路荣等人被刘贺护卫扔下楼时,鸿宾楼就上上下下跑了个干净,宾客们乐得不用付账,跑得比兔子还快,伙计们怕惹麻烦,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金成不屑地扶起一张椅子,用衣袖拂了拂土,说道:“龚爷,你要真想在这儿呆着,就坐着看吧,我不撵你走,你也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成不成?”
龚遂脸色铁青,强忍着怒火,这哪里是捕快,根本就是个老油条,老混混。这刺杀王爷是大案,皇城司责任重大,捕快自然不希望这样定案,算作普通打架斗殴,分分钟就可以结案了。
“金头儿,楼下查完了,已经去叫掌柜的了,不知啥时候能来。”小六子在楼下嚷道。
“你姓金?”龚遂问道。
“是啊。”
“你是胡人?”
“对啊?”
“你跟金日磾将军是什么关系?”
金成忽地一乐,嘿嘿笑道:“跟此案有关系吗?”
“无关。”
金成一声冷哼,转身下楼去了,龚遂眉心皱成“川”字型,他又楼上楼下看了一遍,一点有用的痕迹都没有,知道留在此地已无用处,带着护卫们闷闷而归。
刘贺自打回到昌邑邸,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护卫们轮班守卫,不敢再有丝毫疏忽。
刘贺听了龚遂的报告,气得直拍桌子,怒道:“一帮子废物!刺客都到眼前了,还装作没看见!不行,我得找皇上告状去。”
论辈分,皇上刘弗陵是刘贺的叔叔,但是年龄上,二人只相差了两岁。刘贺内心里也没把刘弗陵当叔叔。
龚遂不吭声,等刘贺发完脾气安静下来,这才缓缓说道:“王爷,三日后皇上大婚,五日后新春祭祖,这个时候去找皇上,怕是不妥。”
“那我的人就白死了?”少年刘贺涨红了脸,捏紧拳头,瞪着龚遂。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如果真是冲着你来的,为何不在路上下手?王爷,今日,有两个少年也在楼上,也许他们知道些什么,即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做个人证,皇城司就必须彻查了。”
龚遂的话,终于给了刘贺希望,他眼睛里闪着光,说道:“好,你尽快去找,还有,那死去的护卫尸体,也一定要找到,我要厚葬他们。回昌邑后,你给他们的家属送些酬金,每家十个金饼子。”
“好!”龚遂并不觉得意外,刘贺虽还是个孩子,但为人一向大方,对手下也是十分仁义。这也是他宁可舍弃回京城任职,而一定要留在昌邑辅佐刘贺的原因。
当路荣困在竹简堆里的时候,龚遂已带着亲随满城去找路荣和张关了,而张关此时已经来到了昌邑邸,朱漆大门紧闭,门口青铜麒麟的头上顶了两团雪,像戴了顶白帽子。张关大摇大摆走上前去,抓起门环,准备拍门。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袭来,画掌为刀,直击张关脖颈,张关闷哼一声,晕了过去,被人扛在肩上,扔在一辆驴车上。
昌邑邸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伸出两个脑袋,其中一个说道:“刚才门外好像有声音。”
另一个望了望巷子两边,看到一辆驴车远远离去,轻松地说道:“嗐,一辆拉柴火的驴车,别大惊小怪的,刺客把你吓破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