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让路荣去找上官雁玩儿,他还有事跟上官安聊。路荣明白,这是将自己支开,两人好“议国事”。
路荣走出叠翠轩,鄙夷地撇撇嘴,还防着我,我也不告诉你们茂青的事,我这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你们乱起来,与我何干!
路荣远远听见上官雁咯咯的笑声,心头一暖,看来张关没少花心思,终于逗得上官雁开心起来。
路荣走得近了,发现他们二人正在看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鸡。上官雁穿着一件白色毛皮披风,白瓷一般细腻光滑的肌肤,被冬日午后暖阳洒上了一层柔光,脸颊桃红,明眸皓齿,笑容璀璨。
自打“新”路荣来到这里,看到的上官雁都是一幅哀愁的样子,这会儿看到上官雁的笑容,想起了张关在马车上说的话:“你是没见到,雁妹妹笑起来有多好看。”
路荣不禁感叹,她的父亲、爷爷怎么舍得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送进宫里去,让她快快乐乐地做个自由人不好吗?
上官雁瞥见了路荣,开心地招手道:“荣哥哥快来,你看张关的小鸡孵出来了,你的呢?”
“啥?”路荣一脸懵。
张关得意地笑道:“路荣,你看,雁妹妹拿来的两个鸡蛋,我的已经孵出小鸡来啦,你的那个蛋,不会被你吃了吧。”
“啊?吃了?不会吧!”上官雁惊诧地盯着路荣,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路荣突然想起自己翻箱子找金银细软时,除了几个散碎银子,就还有一个鸡蛋,他当时还纳闷,这鸡蛋干嘛放在箱子里,当时就拿出来冲在热水里喝掉了,他哪知道那是用来孵小鸡的啊。
路荣惭愧地摸了摸后脑勺,看着上官雁失望的眼神有些过意不去,正想着怎么弥补,只听张关大嚷道:
“完了完了,真是被你吃了,雁妹妹说了,让咱俩各孵一只小鸡,都是女的就做姐妹,都是男的就做兄弟,一男一女就做夫妻。这下好,就只有孤单单一只!”
眼见着上官雁喜悦的小脸暗淡下去,等在一旁的霍香连忙说道:“雁儿,你不是老说让荣哥哥带你骑马吗?今天天气不错,去后门外练习场跑两圈吧。”
上官雁一听,雀跃地蹦跳起来,拍着小手笑道:“跟荣哥哥骑马去喽!”
路荣一愣,心想,我还有骑马这技能?不会摔得四仰八叉的吧。但见上官雁如此兴奋,只好勉为其难向马厩走去。
张关失落地捧着小鸡站起身,眼见着上官雁欢快地蹦跳着,跟在路荣身旁,越走越远。但很快他就释然了,只要上官雁开心就好。张关将小鸡放进包着棉布的笼子,靠着墙根放好,活蹦乱跳地去追上官雁了。
路荣到了马厩又傻眼了,这里居然有八匹马,高矮胖瘦红白黑,哪一只是自己能骑的?
养马的马倌叫连朋,此时正靠着草垛子打盹,昨晚他跟茂青玩牌玩得晚了,快天亮才睡,下午没人用马,他也就躲个清闲。
路荣一一看去,其中一只枣红马格外显眼,它身材高大,肌肉匀称,毛色均匀发亮。
上官雁在旁边轻声说道:“那匹枣红马是先帝赐给我姥爷的,正宗的汗血宝马。”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啊,据说,汉武帝一生酷爱汗血宝马,为了得到它,他不惜动用巨大财力和军队,向当时地处西域的大宛国,发动了两场大规模的战争。还专门写了一首赞美汗血宝马的歌词:
“太一贡兮天马下,
沽赤汗兮沫流赫。
骋容与兮跄万里,
今安匹兮龙为友。”
马倌连朋听到人声醒了过来,见是霍香带着上官雁,还有路荣和张关,不由得眉头一皱。只要这俩臭小子一来,自己就别想消停。
“张关!不许你靠近马厩,你就在外面站着,不然我告诉你爹去!”马倌连朋冲着张关恐吓道。
张关嬉皮笑脸地倚在马厩檐下的木柱上,说道:“连叔,上次那事儿真不赖我,茂青叔说他肚子不舒服要出恭,我就好心替他照看着马,哪知茂青叔老半天不回来,这马突然就闹了脾气,撒丫子就跑了。”
“你不解开缰绳它能跑?看这摔伤的腿还没好呢!”连朋指着那匹白马说道,“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说。小姐,是雁姑娘想骑马吗?”连朋转向霍香问道。
霍香有些无精打采,神色恹恹。后来她去世时,路荣才想起来,原来骑马这天,霍香就已经病了。
霍香微笑着点点头,望着路荣说道:“荣儿,你带着雁妹妹骑骑你的小马吧。”
“我的?”路荣又惊又喜地问道。
连朋揶揄道:“除了你家亲戚,谁会送这么小的马啊,切!”连朋撇着嘴,从后面一间马厩里,牵出一匹栗色的矮脚马来,这匹马只有那几匹马的一半高,就像人堆里的侏儒,可怜而滑稽。
但上官雁极其喜欢这匹马,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花翎”,因为她的脖子上混杂着白色的毛,像鸟儿颈间的花羽毛。而且,花翎性情温和,身高也正合适上官雁。
花翎见了路荣很是亲近,拿脸轻轻蹭着路荣的手,路荣将上官雁抱起放在马背上,自己轻轻跃上了马,这一刻,“原”路荣的潜意识苏醒了,他右手一提缰绳,左手揽住上官雁的腰,花翎一声愉快的长嘶,载着二人跑了起来。
连朋和张关站在练习场外面观看,连朋摸出一把炒黄豆,咯嘣咯嘣地嚼着,说道:“明天去东城门吧,昌邑王刘贺明日进城。”
“噢!太好了!又能抢到钱了!”张关喜出望外,兴奋地将双手搓了搓。
霍香在木椅上坐了下来,远远地望着夕阳光中的上官雁,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眼前渐渐有些模糊,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