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风只好闪到一旁,担忧地看着金成在狱卒们的押解下向外走去。
金成走出几步,回过头来,望着裴风粲然一笑,道:“我金成光明磊落、秉公执法,我不怕别人往我身上破脏水。裴头,帮我照顾好老爹。”
裴风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他嘴唇翕动着,却不知说些什么,他望着金成,忽然觉得有些凄然。
牢头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走,别让我们动粗。”说着,乜斜地看了裴风一眼,气得裴风牙痒痒。
金成却很坦然,昂首向前走去,嘴里居然还哼起了花楼里的小调调。
裴风昨夜得知金成被抓,就想方设法见金成一面,却受到各种阻挠,今日一早好不容易同意他见金成了,却是连一句话也没能说上。
裴风明白,这是贺昱故意的,就是要让金成跟自己无法通气。金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被贺昱如此“重视”。
昨日,路荣说他看到的刺客手指是齐全的,难道不是卖酒的阿鲁,而是另有其人?只可惜,鸿宾楼的伙计们也已经被贺昱接管了,桑衡也投在了贺昱门下,自己能接触到的证人,就只有刘贺、龚遂和路荣了。
但是,因为之前皇城司遮掩此案,刘贺和龚遂对皇城司充满猜忌,对裴风也很反感,别说问情况了,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只剩下路荣了,等他从宫里回来,一定要再细细盘问一遍。裴风还不知道路荣被小六子差点要了性命。
裴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辰,皇上婚典应该已经开始了,贺昱早就进宫去了,是谁在提审金成?
金成镇定地走进一间石室,环顾四周,看到各种散落的刑具,近旁一个火炉上,正放着一只烙铁,烧得红红的。
屋内站着一人,正是昨夜骑马走在贺昱轿子旁边的人。
金成讥讽地笑道:“哟,何川大人,你兄长何山可安好?你说,你兄弟俩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却跟阿鲁像一个人似的,阿鲁是不是才是何山亲兄弟啊?”
“金成!你少胡说八道!”何川瞪圆了眼睛,怒斥道。
“我只是胡说,不像你们往我头上扣屎盆子。”金成揶揄道,眼睛斜斜地望向何川,一脸的鄙夷。
“哼,人赃并获,你还抵赖,丢失的腰牌是在你手上吧,尸体是你正在埋吧!”
金成打了个哈欠,说道:“行了,小毛孩,你爷爷我审犯人时,你还撒尿和泥玩,你们这些伎俩都是爷爷我玩剩下的。”
“你!”何川一脸怒气,瞪着金成,皱了皱眉,忽又缓和了脸色,说道:“也好,你是明白人,我就替你将经过讲一遍,你只需要点个头,画个押。”
金成豪爽地笑了起来,道:“好,我倒要听听,是你说得好,还是说书的说得好。”
“腊月二十三,你偷走了武库令的腰牌,用这枚腰牌从城外带了几个刺客进来。腊月二十五,刺客们在鸿宾楼刺杀昌邑王失败,你第一个赶到鸿宾楼,将尸体和武器藏起来,并试图掩盖刺杀王爷这件事。
但是你没想到,龚遂大人告了御状,此案由皇城司交到了贺大人手上。
你担心罪行被发现,于是将参与暗杀的阿鲁灭口,又让同伙将之前掩藏的尸体和武器拉到桃花山掩埋,结果被我们发现,当场拿下。”
金成始终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等何川讲完,他摇摇头,说道:“没意思,讲的一点都不好,不如古祥街口那个说书的。”
何川冷冷地拨弄着火炉上的烙铁,说道:“你不狡辩吗?金成,你是出了名的无理搅三分。”
“我为何要杀昌邑王?”金成忽然问道。
“因为他舅舅是李广利将军,你作为匈奴人,一直对李将军怀恨在心。”
“那我为何不在城外劫杀?”
“因为护卫们始终在昌邑王近旁,进了城,疏于防范,你们更容易得手。”
金成又笑了,道:“我一个小人物,策划不了这么大事啊。”
“对呀,金成,所以我说你是个聪明人,这么大事,你一个人怎么能谋划出来,裴风的舅舅也参与了刺杀,对不对?”
“噢?”金成收起了笑容,心中暗道:原来弄了这么大一个局,是为了裴风。谋害王爷是株连罪,只要定了裴风舅舅的罪,裴风也就完了。
金成拧着眉毛,凝视着何川,说道:“你可有证据?”
“有人看到了。”
“也有人看到你哥哥了。”
何川嘿嘿一笑,凑到金成面前,低声道:“谁呀?死人吗?”
说完,何川站直身子,拿出准备好的竹简,说道:“画押吧,你是聪明人,这些酷刑留给傻子们用吧。”
金成忽然扑到火炉前,将双掌往炭火上猛地一按,呲啦一声,焦臭味道弥漫开来,金成疼得五官变了形,却咬着牙一声未吭。
金成收回双手,浑身颤抖着,咬紧牙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屈打成招、趁昏迷按手印,这些,都是爷爷我最不屑的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何川愣在原地,半张着嘴,像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