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曹操快有一个月没发病了,他计划要做的事,差不多都做完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项,立嗣!
在做出决定之前,曹操想先找曹丕谈谈。他知道,曹丕在朝中基础深厚,深谙人性的曹操觉得,曹丕不会轻易放弃储位。这场谈话,将决定自己下一步怎么做!
“我已被封魏王,这是有汉一朝中没有的事,你知道,我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是为了什么吗?”曹操问道。
“丕儿明白,父王是希望,您打下的江山,能千秋万代传下去!”,因为曹操已经是王,曹丕很合时地改了称呼。在汉代,只有皇帝的兄弟才能封王,异性王只有刘邦时封了几个,后来都杀了,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韩信。曹操是四百年来第一个!
曹操对曹丕的回答很满意,但下面一个问题,是今天谈话的关键,“只要天下是曹家的,曹家人谁当皇帝并不重要,你觉得对吗?”
曹丕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如果回答对,就相当于同意曹植当王储,以后再反对,就是自己的不是了;如果回答不对,那曹操会怎么对付自己呢?
曹丕决定,把问题推还给曹操,“丕儿有所不明,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
这下轮到曹操犯难了。他不能现在就挑明,但曹丕狡猾地也不表明态度,这很麻烦。
“我不想发生,像袁绍死后,其子兄弟相残的事。不管谁当世子,都不许伤害其它孩子,包括女儿!“曹操盯着曹丕,“如果任何人有这种想法,我就拉他一起进坟墓!”
“丕儿即使在梦中,也不会有这种想法的”,曹丕很意外曹操会说话那么重,类似于威胁,慌忙跪伏于地,但心想,“这说明老头的意思已经不可改变了,我也只能不客气了!”
从曹操这儿出来,曹丕急于找华歆商量,但他和曹操住在一起,华歆的地位敏感,来曹府只找自己,会引起曹操怀疑。而如果约华歆在外面见面,曹丕又怕曹操派人跟踪。最后,曹丕托人告诉华歆,让他躲在进入曹府的运货车中,来曹府见自己。
晚上,华歆按约定的方法来到。听了曹丕的话,华歆道,“今天,老头子让我重查董承自杀的事,到底是谁通风报信的。他对这件事依然疑心重重!”
“那可如何是好!”,曹丕不觉的手都抖了起来。
“我看,上次欺负献帝,大开杀戒这件事,激起了民愤,老头已经失去了民心。现在乘我负责调查董承事件的机会,把矛盾扩大化,然后再来一次借刀杀人!”
曹丕非常倾佩华歆上次处理手段的老到,点了点头,“去做吧,注意不要留下把柄。另外,如果老头把立储的事写入遗嘱,怎么办?”
“如果大家都手上沾了血了,遗嘱有什么不可改的?”“那好,小心!”
碰巧,当华歆从运货车中钻出来,闪入曹丕房中时,被正在曹植那儿串门的杨修看到。杨修觉得蹊跷,华歆来这儿干嘛要偷偷摸摸的。于是就和曹植说了,曹植知道华歆平时和曹丕很好,但也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
“要不要去告诉你父亲?”,杨修问。
“算了吧,也许他们是同性恋!”,曹植做了个鬼脸,“父亲要让我当世子,老大已经不开心了,我就不要再去刺激他了!”
曹植放过了上天给自己的一次机会,既没向曹操汇报,也没和任何人说。本来,这可能引起曹操对华歆和曹丕合谋的怀疑,从而可以破坏他们的阴谋!
第二天,华歆给了曹操一个名单,里面包括了几十位当朝的重臣。“我认为,这些人都有疑点!”
“哦,这么多,你是说他们都要孤死?”,曹操对有那么多人可能参与反对自己的行动,感到有点吃惊,“好啊,想反,孤死之前,先把他们都修理了。深入调查,不管是谁,一旦证据确凿,格杀勿论!”
华歆正要离去,曹操拦住了他,“你要特别小心,千万不要泄露了这份名单!“
华歆一转身,就将这份名单故意泄露给名列其上的所有人。一个反曹同盟迅速成立了,各位大臣或亲自,或派亲信参加了一个秘密集会。其中包括徐晃,张辽这样的大将,和司马懿,贾诩这样的谋臣。
让他们很吃惊的是,曹操的内监头子华歆,也列席了会议。德高望重的贾诩成了领袖,他说,“我们跟曹孟德戎马几十年,但他现在疯了,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侮辱汉帝,尽失天下之心。现在又要找个借口,大杀功臣。如果我们不反抗,那就会得到像董承一样的下场,身首分离,三族尽荑!“
曹操上次在皇宫前大屠杀给大家的印象太深刻了,深刻的恐惧把大家联合在了一起。
华歆说话了,“这张名单是我透露出去的。我对曹操深感失望,他已经变成独夫民贼。我和大家坚决站在一起!“,华歆拈了拈胡须,继续说,”现在,曹操的内卫,由许褚负责,京城的防卫,由马腾负责,马腾是曹植的死党,还有,曹洪和夏侯渊掌握着部分军队。因此,兵变是最后手段,最有效的方法,还是暗杀曹操。”
“杀了曹操后,他的人反扑怎么办”,有个人问。
华歆答道,“幸运的是,曹丕也对曹操的行为不满。一旦事成,曹丕会说服曹家,夏侯家支持我们的,当然,必须把曹植的势力干掉,但他只有马腾一个有军权的死党,并不难办”
听说曹丕也支持大家,所有人舒了口气。但司马懿有点不信,说,“口说无凭,你凭什么说曹丕会支持我们呢?“
”大家放心“曹丕突然从屋外走了进来!
(6)
曹操又病倒了,这对其反对者,正是天赐良机!
这次发病,严重程度超过以前任何一次,曹操无法入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因此,也无暇去办立储的事!
这时,来看他的贾诩问道,“我听说名医华佗,正在附近,要否请他来给大王看看”
“哦,华佗,就是给周泰治疗的那个,好,好!“,曹操对华佗很熟悉,也见过,知道华佗的医术和品德,因此至少不会碰到像上次吉平那样出现一个陌生人的情况。
华佗来了,但这次,他是以一个刺客的身分出现的。华佗一生从不介入政治,不管是他喜欢的人还是厌恶的人,在他的眼里,都是病人,华佗都全心全意地为他们服务。
但自从曹操封王屠杀事件后,华佗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作为一个医生,一次只能救一个人,但如果杀了一个暴君,一次就可以救万千人。
当贾诩来请求华佗刺杀曹操时,华佗一句话也没说,就答应了。这应了一句后人的话,“虽千万人,吾往也”。中国近代出现了很多医生成为爱国政治家的事,其实自古,医者即仁者也!吉平是,华佗也是!
完成切诊和望诊,了解完病史后,华佗说:“大王,您的病是脑风症,风在脑袋之中,无法弄出。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服一剂麻肺汤,然后用利斧切开脑袋,取出风诞,即可治愈!”
“什么,切开脑袋!”曹操不可思议地看着华佗。虽然古代人以为思考的器官是心,但切开脑袋要死的道理,都是知道的。况且曹操打过那么多仗,没见过一个切开了脑袋还能活的例子。
当然,用现代医学的观念来看,那个时代不仅没有脑外科所需的技术,也没有细菌感染的概念。真的切开了脑袋,就算手术成功,也防不住术后感染。所以,只能用华佗想以此方法杀死曹操来解释。
为了劝说曹操接受这个治疗,华佗用关羽刮骨疗毒的故事来说明自己医术的高明,和麻醉术的可靠,“云长服用麻肺汤,一点儿不痛,手术时还谈笑风生!”。云长是关羽的字。
曹操还是不敢采用这个方法,华佗怕硬来,曹操可能拒绝治疗,就说,“如果大王不想这样,我也有另外一个方法。我有一剂方药,可治此病,只是需要服药七七四十九天”
“哦,效果如何?”曹操问。
“只要坚持服药,保证治好”
“好,那就这样,你药带来了吗?”“带来了”
也许这是华佗的心理战术,先提一个很难的方法,然后再提出一个较容易的方法,但需要接受一些麻烦,这样对方的戒心就降低了。这就像房屋经纪先带你看一座很好但价格也很高的房子,让你喜欢但买不起,然后再推出他一直想推销给你的房子,质量要差点但价格也要低不少,这样,你就很可能下单了。
看到曹操喝下了汤剂,华佗和曹操的佣人详细说明了怎么煮药的方法,然后向曹操告辞。在走出门口时,华佗和送出来的贾诩轻声说,”事在今晚!“
阴谋班子开始工作了,华歆把为曹操试药的太监换走,以防万一这人死在曹操前面,引起怀疑。曹丕将遗嘱写好了,徐晃负责一到时间就行动,布置军队,捕杀反对派。
深夜,曹操房里传来哭声,侍候的小妾报告了曹操的死讯。早已等待在附近的曹丕,华歆出现了。
曹丕看了眼永远闭上了眼睛的父亲,竟也流下了眼泪。
曹操,虽然生前没有称帝,但死后被追认为魏武帝,而且比90%的中国古代帝王的名气都要大,也是除了有“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这些帝王通常拥有的头衔之外,还有”伟大的诗人,文学家“这两项比较专业的头衔的大人物。中国古典名著”三国演义“,更把曹操刻画成一个性格复杂的人物,也是文学作品中被刻画得最成功的统治者形象。
功和过,善和恶集于一身,这就是曹操。有诗云,“书生轻笑冢中人,冢中笑尔书生气!“。现实的世界那么残酷,诡诈,没有铁石的心肠,雷霆的手段,如何能成为帝王?
“亲爱的父亲,安息吧,你给了我生命,也教会了如何成为一个帝王,现在,属于我的时代开始了“,曹丕对着曹操的遗容,默默地在心里说道。然后,抬头,露出坚毅的的神色,对华歆命令道,”招大臣!”
曹洪,陈群,司马懿,贾诩是官阶最高,并住在邺城的官员,被连夜招到曹操遗体前。华歆宣读了曹操的遗令,其中最关键的,有关继承人的句子是:
“孤长子昂,刘氏所生,早年殁于宛城;今卞氏生四子,孤平生所爱第三子植,为人虚华少诚实,嗜酒放纵,因而不立;次子彰,勇而无谋,四子熊,多病难保;唯长子丕,笃厚恭谨,可继我业,卿等宜輔佐之”
曹丕对措辞还是深思熟虑的。写上曹植这一段,是因为曹操生前和很多人透露过其意图,所以必须澄清,而对有资格的人,连已经去世的曹昂,都要提一下,听上去很正式,很可信。
来的这四个大臣中,除了曹洪,都是阴谋集团内的人。曹丕念完遗嘱后,其他人都俯首称是,唯有曹洪,有点怀疑,说道,“就在前天,魏王还没提起过他写好了遗嘱的事呢,还有,华佗刚给他吃了药,晚上就死了,此事不可不察!”
这是个新情况,曹丕一惊,但好在现在是三比一,他朝别人使了个眼色。另外三大臣马上一起说,他们听曹操说起过,遗嘱早已写好了。而华歆则信誓旦旦地说,试药的太监,活得好好的,可能药用得太晚了,曹操也不愿意采用华佗首选的疗法,所以招致死亡,云云。
曹洪势单,只好作罢,同意了接下去要进行的事宜:全国追悼,举行葬礼,新王继位…..
于此同时,徐晃率领的部队已经进入城里,抓捕黑名单上的人。曹植被捕,被秘密关押。杨修,丁汝被满门抄斩。
徐晃令臧霸率领的一支特别部队,冲入了马腾家。马腾还没醒过神来,就被乱刀砍死,可惜一代枭雄,死的莫名其妙。臧霸得到的命令,是斩草除根,不留一个活口。因此,除了马腾一家一百余口,连家丁佣人都被杀外,马腾次子三子也全家被戮,总共有三百余人。
可能当时曹丕等精神高度紧张,没有深思熟虑,忘了马腾的背后,是西凉拥兵十万的马超。而直接处理此事的臧霸,因为与马超有点积怨,也处理得太狠。当时,谁也没意识到后果。
曹丕太紧张了,除了干掉了威胁最大的曹植系统,把没什么威胁的在外地的另外两个弟弟,曹彰和曹熊也抓了起来。曹熊见有兵来抓,竟然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