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经过了曹丕一生中所经历过的最长的一天,他松了口气,大事已定,自己铁定是天下第一人了。
昨天这个时候,一切都还在未定之中。自己的父亲,是个神一样的人物,意志坚定,多谋善断,多少英雄豪杰,都败在他的手下,而现在,神一样的父亲,倒下了,永远地消失了。
他突然回想起无数的委屈,这些委屈,都来自于这个强大的父亲。
奶奶的,曹丕想起,小时候,自己只不过写错了一个字,老头子就把自己吊起来打。曹丕被打的时候,最恨的就是这个爸。他梦想,自己有一天长大了,也能把老头吊起来打!
还有一次,曹丕15岁时,喜欢上了一个丫头,还偷偷地和丫头做了事。曹操知道了,就把丫头卖给了妓院。当曹丕最后一眼看到那可怜的姑娘向自己哀求的脸,仇恨就像胃液一样泛了上来!我要杀了这老头!
让他在这个原生家庭受到最大委屈的另一个人,就是那个该死的弟弟曹植!
老头子总爱让几个儿子互相比赛,曹丕是文也不如,武也不如这个比自己小快十岁的弟弟。而且,这个弟弟特别狡诈,有一次,父亲走开了,小家伙就特别乖,还给自己泡茶,当听到父亲回来的脚步声时,放声大哭,说哥哥欺负他,害的自己被一顿打!
“孽障”,曹植最恨的一次,是父亲让自己想办法走出被门卫把住的大门,但门卫就是不放,好说歹说不放。待到曹植出去,将那个门卫一刀劈伤,走了出去。当大家都怪曹植太狠时,曹操竟然哈哈大笑,“植儿聪明!”,抱起曹植又亲又啃。
想起这些,令曹丕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老子做了这畜生!把曹植给我带上来!“
曾经心骄气傲,颐指气使的曹植,如今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他是被从鬼混的被窝里拖出来的,和他鬼混的还是男,女各一个,原来是个双性恋。自从被抓起来,曹植就没吃过饭,因为不许大小解,因此浑身臭哄哄的。
“老头子怎么会想到让这么个人渣继位?“,曹丕心想,朝地上啐了口痰。
“你认罪吗?“,曹丕死死地盯着弟弟的眼,因为仇恨,他的脸都扭曲了,”你说,是不是你老在父王面前说我的坏话!“
“我没有!“
“你还嘴硬,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曹丕猛地抽了曹植一个耳光,还觉得不解气,左右开弓,又狠狠抽了弟弟十几个大耳光,直到自己手都痛了,才停住。鲜血从曹植的嘴里,鼻子里冒出来。
曹丕仍然不解恨,他一定要杀了这狗娘养的,虽然这么骂的时候,仇恨使他忘了,曹植和他曹丕不但来自同一个爸爸,也来自同一个妈妈!
“你不是写诗写得好吗?“曹丕想起在铜雀楼比诗的时候,曹操在看到曹植写的”铜雀楼赋“时那副赞许的样子,和当时自己的狼狈,嘴里一苦,胃酸都冒了上来。他又跑上去猛煽弟弟的耳光,“狗娘养的,狗…..”
“来人!拿砚墨“,曹丕下定决心要杀了曹植,死前还要让这个狗屎弟弟丢个大脸,“你不是天才吗,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如果你在七步之内,写出一首诗,我就饶你!否则,斩立决!”
“我不用砚墨,我会读出来!”
“好,你真能干!七步,正常地走,不许慢走,七步之内,必须读完。你别来糊我,我也是会写诗的。好,现在开始,一,二,…….”
曹丕还没数到三,曹植就开始口占那首千古名篇:
煮豆然豆萁,漉豉以为汁。
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又重复了最后两句,朝哥哥哀怨地看了一眼。
现在轮到曹丕愣在那儿了。“是不是我太过分了?“他在父亲处决政敌时,有过这种的感觉,也及时利用了曹操过分行为引发的不满,从而战胜了曹操。而现在,自己是不是在重复父亲的错误?
“我是不是被仇恨冲混了头脑?“曹丕心想,其实,兄弟俩,除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仇恨,还是有很多美好时光的。曹丕想起小时候,曹植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小手抓住自己的手臂,脸上露出安全幸福的笑容的时刻,那时候,曹丕还亲了下这个可爱的小弟弟。
曹丕也想到父亲,虽然有那么多仇恨,但没有父亲,怎么会有自己的今天。再恨,也不至于去谋杀父亲啊!
想到这儿,曹丕羞愧地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他不想让大家看到自己的哭容,就朝屋外走去。手下忙跑过来问,“如何处置曹植?“
“放了吧!“
曹丕一脸是泪地往外走,碰到急冲冲跑来的华歆。华歆高兴地对他说,“有个好消息!“
“什么?“
“我已经得到献帝的亲笔信,同意禅位给你!“,华歆兴奋地挥舞着献帝的退位诏。这意味着,曹丕要继位的不是魏王,而是皇帝。而华歆也将当上曹丕曾许诺过的丞相之位!
“放肆!“曹丕脸色大变!
(8)
华歆的第一反应,“完了,曹丕要变卦了“。他这样的阴谋家,总是用己之心度别人之腹。曹丕的许诺,是在完成谋杀曹操,使曹丕得到继承权成为皇帝后,任命自己为丞相。但要实现这一步,必须让现任皇帝汉献帝退位。
当华歆出现时,献帝吓得直发抖,以为华歆又要杀人了。听到华歆的要求后,献帝松了一口气。自己这个皇帝,本来就是虚的,拿掉了,自己反而安全。于是献帝什么条件也没提,高高兴兴地签了退位诏书。
而现在,曹丕却大怒。这由不得华歆害怕,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你太着急了“,曹丕训斥道,”此事要徐徐图之,我们该吸取父王仓促行事的教训!“
“哦,是是“,华歆舒了口气。看来曹丕并没有改变主意,而是需要一个缓冲期,这是对的。
在谋杀曹操,成功得到继承人地位后,曹丕又在曹植身上泄了一通火气,然后开始冷静下来。父亲所以失败,就败在粗暴对待汉献帝,失去了民心臣心。汉献帝是个没用的人,但这块招牌是有用的。
如果说曹操的政策是严厉的猛药,那我就要采用柔和的政策,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才是正道。曹丕想明白了,他首先要去做好汉献帝的工作,让退位一事,副作用越小越好!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策有十几年了,该清理的诸侯都被清理了,汉献帝的价值现已不大。跟随曹操打天下的人,都想有个名分。曹操在时,对手下要求他上位的请求,多次推脱,但也暗示自己死后,继承人可以这么做,:“若天命归我,则我为周文王”。如今,曹操已死,手下人也已经迫不及待了。
而平民阶层,依然保留着对汉室的忠诚。曹丕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处理上层的废汉自立要求,而下层的拥汉意识之间的矛盾。但废汉自立,是必然的,曹丕自己当然想当皇帝,整个官僚阶层也想更上一步,至于汉室,给个好待遇就可以了!
于是,在曹丕的授意下,司马懿出面,和汉献帝演了几出双簧戏。先是汉帝禅让,曹丕谢辞,再禅,再谢,直到三次,曹丕才接受。
汉献帝和皇后被封山阳公,封地山阳县,仍保持汉制。献帝仍拥有宫室,享受皇帝待遇,只是没有皇帝之名。旧宫的人员,愿意跟随献帝的,都可去山阳安家,曹丕给予可观的安家费。
此时的皇后,是由贵人提拔起来的曹操的一个女儿。曹操多产,有25个子女,女儿随便送人,给汉献帝就送了两个。
因曹丕本来要继承的是魏王,所以新国号就命名为魏,自任大魏皇帝,谥父曹操为太祖武皇帝,改年号为黄初元年。废许都,邺都,重建洛阳为新都。官名也改了,原丞相位分成司徒,司空二职,华歆如愿以偿,当上了司徒。
原曹氏,夏侯氏家族和曹丕同辈的,都封了王。曹植被封陈思王。
一切停当了,曹丕正得意洋洋之际,忽然有报,马超韩遂率20万大军,从西凉杀来,已经攻破外围防线,围攻长安,离洛阳不远了。
“这是怎么会事“,曹丕在谋杀曹操时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如何伪造遗嘱,处理继位上,把诛杀曹植势力的事交给了华歆,徐晃等,根本没有过问过马腾的死活。
“徐晃部将臧霸,杀了马腾及其二子全家,共一百余口“,华歆回答道。
“干嘛要杀马腾?“
“因为他是曹植的亲信“
“你们做的太过分了!“,曹丕大怒,”马超不好对付,离得又那么近!还有,其它诸侯有什么举动“
负责情报的司马懿报告道:“孙权在肥州集结了兵力,刘备大将关羽在荆州也有异动。“
曹丕瘫坐在皇椅上。皇位,可不是那么好坐的,他将面临继位当皇帝后的第一次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