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曹胜命丧夺魂箭
“杀!“曹胜上前又是一刀砍翻另一个刚刚从城墙边上冒头的敌军,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声鼓励着身边的同袍。
几名拿着支两丈余长“叉竿“的士卒乘机协力将这架云梯推倒,顺带将四五个爬在梯上的吴军一并摔了下去。
这“叉竿”算得上是好东西,也堪称性价比最高的守城利器。该武器长约两丈,与长枪类似,只是枪头前端开叉,当敌军云梯靠上来的时候,可以叉住云梯上端,数人一齐用力,将梯子掀翻。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防守方得付出更大的代价。一方面,守城士卒得探出身子去搬那云梯;另一方面,云梯本身是斜靠在城墙边上,又有数名成年人的体重压在上面,一般人还真不那么容易把它掀翻。
可惜叉竿也不是万能的,若是对方有所防备,它的效力要大打折扣。
“快拿火油来。”
“弓箭手,射那指挥的狗贼。”
“烧掉便桥。”
“摔死他们。”
城墙上不停的有人大声叫喊着,给自己壮胆的同时也为身边的同袍加油鼓劲。
远处大旗下,两位老将军一脸严肃地看着这场绞肉战。
“可惜,没带云梯车和冲车来,要不早打下来了。”徐盛一脸不满地说道。那两重厚重的铁栅让所有的吴军生畏,在没用冲车的情况下,没人愿意把力气花在这些铁疙瘩上。云梯车要是在的话情况也会好很多,这种带着底座的云梯根本不用担心被敌军推翻,只要保护好不被烧掉就好。
蒋钦也颇为遗憾地说道:“没办法,这次是突袭,带不了大型攻城器械。”
徐盛口风一转,用坚定的口气说道:“也无所谓,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蒋钦也说道:“是,早晚的事,可怜文仲业,苦心经营的水陆防线已被破去一半。如今,纵然再有天大本事,也难了。”
徐盛点点头说道:“若是偃月坞与这石阳城互为犄角,恐怕还真是不好打。”
下午已鏖战了两个多时辰,在己方付出数倍伤亡的代价下,城墙上的守军数量也明显少了很多,防守力量已薄弱到摇摇欲坠的地步。全靠着曹胜、文岱两人不知疲倦的来回拼杀,竭力遏制着一股股冲上墙头的吴军将士。
“接下来你还能做些什么?再把另外三个城门的守兵调过来?抑或是还藏着兵力没动?”蒋钦看着高高的城楼上不停放箭的文聘心中默默想着,今天死在他手上的基层指挥估计得有数十人了吧,正想着前方一名伯长又倒在了他的羽箭下。
蒋钦叹道:“别的不说,那文仲业的破风箭法着实了得。”
徐盛抬头看看远处的文聘,又看了看蒋钦冷笑道:“且看看老夫手段。”
说完提起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如同一支利箭一般径直向城下冲去。
“文向,不可……”蒋钦还来不及阻拦,那一人一马已跑出数十丈远。
徐盛纵马绕着弧线奔到护城河边,他一早就盯住了那个站在城墙边上全力拼杀的猛将。此时,曹胜手持大刀杀得兴起,不知不觉中太过靠近墙边,半个身子已露出在女墙之外。
徐盛左手摘下铁弓,右手取出一支狼牙羽箭,脚蹬绳环马镫,整个人像是站在马背上一样,肩背绷得笔直。羽箭轻轻地扣在弦上,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猛的将这把三石强弓拉了个满月。“嗖!”短暂而急促的弦响,这支利箭顺着他狠戾的目光如闪电一般飞了出去。
曹胜手上的钢刀已经挥舞了几个时辰,此时他的两只手臂已是红肿不堪。可他知道他不能停,他的将士需要他拼杀在最前沿。只是,他确实有点太累了,连续不断的征战抽空了他的每一丝气力,就连身上那一道道新旧伤口都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忽然身体一僵,脖子上仿佛被蚊虫轻轻叮咬了一下似的,紧接着两膝一软,不自主地跪了下去,好不容易才用手中的钢刀支撑着地面没让身体倒下来。
“将军!将军!”战斗在他身边的将士们哭喊了起来,这个刚才还独立支撑战线的硬汉此时已僵跪在女墙边上,脖子上一支羽箭从斜下方深深地刺了进去,鲜血像泉水一般“咕咚咕咚”地向外涌着。
徐盛回头看了一眼,他很满意这一箭的效果,纵马向着蒋钦小跑过去。
“当心!”几丈外蒋钦忽然冲着他大声喊叫,还抢过边上的一面大盾拼命向自己冲来。
徐盛心头一禀,数十年战场求生的本能让他察觉到危险的降临,当下他也来不及查看危险来自何方,身子仓皇地向下一扑,一支的羽箭从身后呼啸着扎进他的坐骑脑后。
这可怜的畜生哀鸣了一声便滚倒在地,四肢不住的颤抖。徐盛此时半跪在一边已被吓出一身冷汗,刚才若不是蒋钦提醒,恐怕自己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不是运气好让他伏下时正好堪堪避过,这一箭射中的必定是他的后心;又不是滚下来时,他的脚刚好从绳结马镫上脱落出来,他此刻恐怕已被这庞大的马身压成重伤。
“保护将军!”蒋钦带着数名大盾兵将还惊魂未定的徐盛牢牢护住,只听得“噗、噗”两声,又有两支羽箭射来,被大盾挡住。
文聘站在城楼上怒火冲天,刚才他一直在敌军人群中搜索着猎杀目标,丝毫没有看见徐盛的突进。等他听见城墙上将士们凄厉的呼喊声时,一切都完了,跟随他多年的爱将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他。
他愤怒极了,只有用手中的强弓表达着他此刻的心情,可那支仇恨的利箭却没能取下仇敌的性命。
蒋钦拉着徐盛回到大旗下,略带责备地说道:“文向,为帅者不可轻涉险地。”
徐盛也已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哈哈一笑说道:“公奕说的是。”
城墙上,由于少了大将支撑,吴军的气焰一下子高涨起来,接二连三的缺口被击破,越来越多的士卒爬上墙来,文聘见情势紧急,正要亲自下场稳定战局。
这时,一个大汉的身影从马道上冲了出来,这人左臂缠着绷带,右手拎着一根熟铜棍,如同使钢鞭一般挥舞着杀入战团。
这熟铜棍重逾二十斤,也只有像他这样的九尺巨汉才能单手拎起还可以挥洒自如,铜棍到处,血肉横飞,无人能正面挡下他的一击。
众守军见来了主心骨,纷纷叫喊着反扑回去。本已站上城头的数十名吴军将士竟被这一人打得溃散。
“大胜,大胜,你怎么了?”这巨汉正是慕容勇,他本是在城中养伤,可听着城上震天的喊杀声,好容易多养了两天,实在是忍耐不住,抄起兵器便硬要上来助阵,不想一来就看见至交好友倒在面前。
两人相交多年,平日里关系最好不过,前不久,正是曹胜的不离不弃,才使得身受重伤的慕容勇逃出火海,最终安全回到这石阳城。不想几天不到,已是天人两隔。
见这侧的敌军被压制下去,文聘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去,现在还不到他这个主将亲自搏杀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叔父,让我带人上吧,要不顶不住了。”文厚匆匆跑上来恳请道。目前,文休正在东北西三段城墙上到处巡视,全城能调动的也就只有文厚和他那三百将士。
“不行,那三百人不能动。”文聘斩钉截铁地说道。
犹豫了一会他又说道:“你一个人去帮帮慕容勇,小心点。”
“喏!”文厚丝毫没有犹豫,转身飞一般的向着左侧城墙跑去。
慕容勇毕竟是重伤未愈,左臂又完全没法使劲,纵然是天生神力,时间一长也是累得气喘吁吁,熟铜棍甩动的力量也弱了很多。他又是这段墙上敌军的头号目标,多人围攻下渐渐吃力起来,身上也不知不觉多了几处伤口。
“慕容,我来助你!”一支长枪如灵蛇般在围攻慕容勇的几名魏军身后跃动,带起血花飞舞。文厚与文岱、文休一样,枪法均承自文聘,走的是简练、迅捷一脉。
本已占据上风的魏军不料背后忽然受敌,大惊之下纷纷躲闪,这下攻守阵型大乱,慕容勇乘此良机,甩起长棍,两名措手不及的吴军被击碎了脑袋,红的白的溅得到处都是。两人合力三两下便解决掉这几个敌军,余下的也被跟上来的其他将士一一杀散。
“不用管我,去帮文岱,他打了一整天了。”慕容勇将熟铜棍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将军让我来的。”文厚也不多解释,虽然他心中也很担心另外一边的兄弟,不过军令如山,要走是走不得的。
“好,那咱们就并肩杀敌。”慕容勇说完大吼一声,又向着墙边冒出头的敌军杀去。
文岱那边的情况也没比他们好多少,鏖战一整天的他如同在血水里泡过一样,身上一片血红,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哪些是敌军的。
他的枪法不像曹胜、慕容勇那样大开大合,可也已经累得浑身微颤,好几次不得不停下来,偷偷在战袍上擦拭掉手掌上那些血迹,免得一个不慎让长枪滑落。他身边的将士们也已处在崩溃的边缘,近半的伤亡足以让任何一支军队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