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笑一阵，司马镜又问道：“君侯既有宝刀在手，又身怀盖世武艺，为何方才在下见君侯进来时愁眉不展？可是遇到难事？”

　　君侯本来心情已渐好，听他这话不由一愣，转而又淡然地说：“无他，家事而已。”

　　司马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君侯如今镇守一方，儿女婚嫁虽是家事，却也不止是家事吧。”

　　君侯愕然地抬头看了看他，转而释然，说道：“水镜山庄果然名不虚传，什么事都逃不过你们的耳目。”

　　司马镜笑道：“君侯说笑了，我水镜山庄也就是爱打听个事而已。倒是如今这事，君侯要如何处置？”

　　君侯不动声色地说道：“还请先生教我。“

　　司马镜亦是不动声色地答道：“不敢当，世人皆知，君侯如今处境颇有些不妙。“

　　顿了顿，他又看着对方说道：“以在下愚见，刘皇叔未必乐意见到君侯与吴侯联姻吧。不过，如今孔明尚在成都，以他的本心当会力推以成就此番秦晋之好。“

　　君侯点点头说道：“某亦以为如此。敢问先生，吴侯此行究竟是何用意？“

　　司马镜笑道：“他是何用意都不重要。如今江东不宁，吴侯自身亦有难处。至于此事，也不难揣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外乎一句老话罢了。“

　　君侯又问道：“以先生之见，某当如何应对？“

　　司马镜哈哈一笑说道：“君侯忘了吗？我水镜山庄能屹立于这乱世中不倒，除了那点微末的道行，所依靠的就只有这不偏不倚，不论世事这几个字而已。“

　　君侯淡淡一笑说道：“日后，恐怕水镜山庄想要独善其身亦是不容易了吧。“

　　司马镜抿了一小口清茶，随手又将茶杯放在案上，说道：“数十年内当无大碍。“

　　君侯问道：“某听闻贵庄门下弟子遍布天下，亦有不少俊杰在魏吴效力？“

　　司马镜坦然答道：“不错，我水镜山庄虽不问世事，但也不禁门下弟子出仕。家父虽与皇叔有旧，却也不好干涉众弟子的想法。“

　　君侯也不在意，说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想了一会，转而又说道：”如今某军中尚缺智谋之士辅佐，还请先生相助。“

　　司马镜笑道：“好说，在下回去问问庄中弟子。不过将军麾下能人志士甚多，何必舍近求远。别的不说，单是那马氏兄弟便是本土才俊，他兄弟几人不但是我庄中弟子，更是我司马氏一脉，望将军善待。“

　　君侯答道：“某亦知马氏兄弟之能，若无他们相助，某也守不住这荆州之地。“

　　听到“守荆州“这几个字，司马镜与普净大师不自主的对视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普净大师开口道：”荆州位于天下之腰膂，处百战之地，四方诸侯无不觊觎，施主不可不万分小心。“

　　君侯正色道：“多谢大师提点，关某虽只是一介武夫，然而身为汉臣，更肩负皇叔重托，无以为报，唯有奋力杀敌，清除汉贼，以报国恩。倘若有幸得以荡清宇内、光复汉室，关某虽死无憾。“

　　听他说得悲愤，普净大师犹豫地问道：“听闻施主有意北上勤王？“

　　君侯看了司马镜一眼，知道这事必是他说的，也不在意，说道：“确有此事。“

　　普净眉头微皱：“此时实乃多事之秋，施主三思啊！“

　　君侯笑道：““如今天子为贼所困，朝不保夕。某觍[tiǎn]为一州之将，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保境安民，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现既有良机，某愿拼死一搏，汉室江山或还能有所转机。“

　　说到这，他看向司马镜说得：“正要请教先生，坊间传闻曹魏欲对天子不利，可有此事？“

　　司马镜早知道他要问这个问题，还是犹豫了好一会说道：“这事倒确实是有……”

　　君侯只听得前半句，便暗道：“果然如此，孟德啊孟德，休怪某不念旧情。“

　　司马镜见他眼中冒火，情绪已有些激动，忍不住又提醒道：“只是……只是君侯是否留意到，这消息传播极快，仿佛一夜间便传遍大江南北。”

　　君侯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也不奇怪，这正说明普天之下百姓仍是心向汉室，得此噩耗，激愤之下口口相传而已。”

　　司马镜与普净大师对视了一下，轻轻地摇摇头，普净大师也是口宣佛号，沉默不语。

　　君侯见二人神态有异，低头想了一会，说道：“二位好意关某心领了，某亦知此行如火中取栗。然此事关汉室江山社稷，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关某亦是义无反顾。”

　　二人看着眼前这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豪气万丈的身影背后仿佛淡淡地射出万道霞光。他们心知此事恐怕难以挽回，普净大师仍忍不住说道：“施主果然是义薄云天，只是……”

　　司马镜恐他再说下去难免泄露天机，铸成大错，插口道：“吉人自有天相，在下祝君侯逢凶化吉，马到功成。”

　　普净大师知道他的意思，虽还想再劝可也不得不住嘴不说。

　　君侯见二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狐疑，又不好再问，想了想改口问道：“某还有一事请教二位。如今吴侯使臣还在城中等候答复，可有什么法子既能回绝这么亲事，又不至于伤了双方和气？以免荆州百姓再遭战火之苦。”

　　普净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心念百姓，实乃荆州之福。只是……”他本想说“只是这门亲事，成与不成都一样。”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司马镜见他语塞，接口道：“只是，君侯为何执意不肯与吴侯联姻？”

　　君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犹豫了一会辩解道：“非是某执意不肯，此事非我一家之事，若我兄长得知，必然不喜。”

　　司马镜笑道：“君侯休要瞒我，若是皇叔首肯，又怎么说？”

　　君侯尴尬一笑说道：“先生见笑了。”

　　司马镜追问道：“既与旁人无关，那为何君侯执意不肯？是其子相貌丑陋配不上你的女儿？还是嫌他家世不及？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君侯摇摇头说道：“先生说笑了，据闻那孙家公子虽只有十岁，却也算得上是聪明伶俐，一表人才，怎么谈的上相貌丑陋。吴侯贵为江东六郡之主，论身份地位又岂是关某区区一介武夫能比的。”

　　说完，他顿了一下，看了看二人追问的眼神，心一横索性说道：“说实话，某确是不齿那江东所为。关某自幼在江湖飘零，未曾读过多少圣贤书，可也知道忠君报国之理。而那孙权，坐拥江东六郡，带甲数十万，却不思进取，一味窝在那水泽之间，苟延残喘，某实在是耻与之为伍。”

　　司马镜说道：“吴侯虽无意逐鹿中原，但身为一方之主，守土安民也是本分。虽是没有尽到臣子拱卫天子的职责，这也许是力有不逮罢了，为何君侯对那吴侯之恨仿佛更甚于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