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谋废陛下的事情说出来就真的得罪他们了，田风把玩着酒杯，笑着转移话题，“我等同为世家子，党锢之祸几位哥哥忘记了吗？”
“如今宦官和外戚争斗不休，雒阳之外是何境地你们不会不知吧？”
“董仲颖一个良家子在外做得了初一，这雒阳城内的世家子就……”
逄纪眉头皱成一团，打断道：“元皓，你喝多了。我们都是忠于大汉，忠于陛下的。”
田风没有继续，顺着逄纪的话把酒一饮而尽，动作略显夸张，酒水沿着下巴滴入胸襟。
“忠？忠于大汉我信，毕竟这大汉是世家的大汉。忠于陛下？”田风玩弄着酒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落在袁绍身上。“你们西园八校尉忠于陛下的恐怕就只有蹇硕这个太监吧？”
“忠？所谓忠，不过‘中心’而已，谁是中，谁便是那个心。”他停顿了一下，“如今，谁人不知，那西园八校尉，以陛下为中心的只有蹇硕一个阉宦罢了。”
他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试探眼前这个似乎与历史不同却又无比真实的袁绍，如果他连这点都忍受不了，那么自己必须另做打算。
逄纪和许攸没有再开口，他们在等袁绍做出选择。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沉寂，也许不会很长。
袁绍内心是复杂的。
今日邀约这个田元皓只是习惯为之，他承认那个客卿的出现让他有些见猎心喜。
这次探望原本也是随口说说，他的本意是想晾几天在说，以免显得过于急切有失身份。
不过市集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尽快抉择。
根源并不在田丰身上，而是自己那个身为虎贲中郎将的嫡出兄长表露出了对田丰的兴趣。
如今的他想要争夺人脉魁首，获得世家更大的支持，就必须有所作为。
明面上自己的兄长是最大的竞争者，其次是打算另立山头的淳于琼。
他心里还深深顾忌着目前暂居自己之下的曹孟德。
这个曹孟德，没有谁比自己更懂。
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有机会成为自己破局的关键。
袁绍对自己刚才能看破田丰看似鲁莽的行为，颇为自得，这未尝不是一种可以培养的默契。
但刚才自己三人把招揽的姿态做得如此明显，他居然还“日后”……
现在更不惜装醉出言冒犯，如此桀骜……
袁绍突然回想起先前他吸引袁术注意的那一幕，这个人对敌人不是一般的凶残。
如果，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呢？
“元皓！你怎么敢……”袁绍好像突然回神，上前作势捂上田丰的嘴，四下张望之后，并没有看到不相干的人。
便侧过头，小声示意：“嘿嘿，你很对绍的胃口！不妨继续，出你口，入我耳！”
“……”
田风在等他发火或者摆出为人君上的姿态，袁绍突然亲近的这一出瞬间打乱了他的计划。
“赤霄！”他此时不得不呼叫赤霄上线，他所知道的是董卓之乱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个时候是没办法说的。“袁家有什么光辉事迹？”
“你自己刚才不是说了党锢之祸了吗？”
“我也是听他们白天聊天才知道这些世家都和这个有牵连啊，能不能具体点？”田风脸上一点点绽放着自己的笑容，内心却很急，这个工具人居然还有小性子。
赤霄轻轻向田风解释：当朝自光武伊始，承诺与世家共治天下，每一代皇后无一例外都是世家之女。
但是光武帝鉴于王莽故事，立下规矩‘外戚不得封侯当政’。
这条规矩也只传了两代，光武之孙章帝刘炟册封已故大司马窦融的曾孙女为后，自此满朝权贵出窦氏，本朝外戚之祸自此开端。”
其子和帝刘肇在窦氏一族掌控下做了多年傀儡皇帝，后来借助宦官之手扳倒窦氏，也同时开了宦官干政的先河。
其后的每一代都陷入了宦官和外戚的争斗，宦官强势皇帝用外戚，外戚强势皇帝用宦官。
发生改变的是在第九代皇帝，质帝刘缵，由外戚梁冀拥立，结果质帝在位一年就被梁冀毒杀，改立先帝刘志。
党锢之祸说来话长，但根源还是在两方争斗之上。
“袁家亲历党锢之祸，早年还背负骂名，中平元年党锢解除，袁家出了大力，你就此谢他即可。”
田风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把酒杯随手一抛，退后一步躬身而拜：“丰，在此拜谢，本初兄一家忍辱负重，才换得中平元年党锢解除。”
逄纪和许攸闻言也匆忙起身跟着田风一起拜了一下。
“丰虽年少轻狂，但也不忍看着宦官乱政，让本初兄一家的努力付诸流水。”田风转身向许攸施礼：“丰酒后失态，冒犯子远兄了！”
没等许攸出声，袁绍先伸手扶起田丰。“你和子远的对赌，我代他接下了。”
他又顺手牵起许攸的手，“若元皓赢了，可当得起与子远同级为官？”
许攸和袁绍对视，然后轻笑道：“自然当得。不过有了结果，不论胜负，元皓都得请哥哥们喝酒。”
袁绍示意逄纪靠近，“元皓，哥哥们不谈虚的，你得把刚才的话说完，乱政阉宦人人得而诛之，但可不是说说而已。”
赤霄发觉田风好像恢复正常了，提醒道：“你最好不要乱说，他要的是实际的东西，你的话将决定你们的关系。”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田风心里问着赤霄，渐渐散去脸上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更稳重一些。
“如今雒阳的关键在于立嗣，陛下刘宏想立幼，所以只能依托宦官对抗坚持立长的世家。”赤霄比田风还要紧张，她似乎看到了让田风进宫取剑的机会。
田风直视袁绍正色道：“诸位哥哥混迹于何大将军门下，想必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回到刚才丰所言，这个中心，可能是何大将军吗？”他听了赤霄的话，结合自己所知道的历史，慢慢理出了一条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恢复。
袁绍并没有开口，而是看向逄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