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龙驹来说,这几日是最重要的日子。
春种时节,关系到一整个庄园的秋收。持续的晴天,已经让湿润的土地成半干状。土壤与农家肥,经过混合发酵,已变得有些黑色。
龙驹带着庄园内的人,正将藏了一冬的良种,拨入土壤中。
福伯一边播种,一边提醒这其他人:“种子不要浪费。间隔不要太小,也不要太大......”
人工点种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关键的是,也会浪费掉很多的时间。因此,龙驹一直想要制作一些播种的工具,但无奈,没有成功。
龙驹直起身,用手捶着腰,四处环顾了一番,忽然发现,田边的垄上站着三个人。
一身便装的李由,也看到了龙驹,便招了招手,示意龙驹过来。
龙驹来到地头,见李由身旁站着一位年轻人。
这位年轻人虽然身着便服,但仍可看出是一位富贵公子。此人面若冠玉,神情温和,挺拔身姿又透出一股英气。
龙驹见这人,面色一变,急忙叩拜道:“拜见扶苏公子。公子远道而来,龙驹未曾迎接,还请公子恕罪。”
扶苏微微一笑,将龙驹扶起,笑道:“龙爱卿不必多礼。扶苏此次前来,乃是听闻龙爱卿擅长农桑之事,特地前来看看。没有提前告知爱卿,便擅闯进来,乃是扶苏之过。”
龙驹汗颜,刚想要说什么,便听扶苏身边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撇着嘴说道:“大哥是君,龙驹是臣。咱们进来便进来了,哪有君向臣道歉的。”
扶苏面色一变,喝道:“小弟,无论任何时候,君臣不过是责任不同而已。龙爱卿擅长农桑,乃是大才。加之咱们今日过来,是来向龙爱卿请教农桑,自然要谦虚恭敬。如此方可聚天下之才,让百姓安居乐业。如此才能是我大秦长治久安。快向龙爱卿道歉。”
胡亥有些不清不愿,然而还是向龙驹拱手行礼,语气倒也诚恳:“龙爱卿,方才胡亥失礼了。”
龙驹回礼道:“胡亥公子所说并没有错误,君臣自当有别。”
不过,龙驹心中却有些疑惑:
扶苏素有贤名,自己能够理解。然而胡亥今日的表现,虽然开始失礼,然而能够听取别人意见,倒是与后世史书的记载不同。
.............................................
“公子你来看。我家的土地,在每年雪水化后,要先向土壤中加入发酵好的农家肥,并且将土地翻一遍,使土地与肥料混合均匀。”龙驹带着几人缓步而行,为扶苏介绍自家的种植方法。
扶苏点了点头,悄悄地问李由:“李爱卿,你可知什么是农家肥?”
李由本来面带笑容,听完扶苏的问话,脸色瞬间变为了猪肝色,悄悄地靠近扶苏的耳边:“公子,农家肥就是茅房里的东西。”
扶苏听罢,也面色一变。不过,对于扶苏来说,更重要的是,农家肥是如何制作的。
龙驹带着扶苏来到后边的几个大坑,指着大坑说道:“公子请看,这就是发酵农家肥的地方。平日里,我让仆人们把粪便收集起来,倒在这些坑中。每次收粮之后,将秸秆也投入坑中。每年秋收过后,将枯枝落叶也倒入坑中。然后经过一个冬天的发酵,便成为了我所说的农家肥。”
扶苏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因为这坑中的污秽之物影响,反而好奇地问道:“这农家肥的作用是什么?”
龙驹看着自己望着自家的田野,说道:“公子,咱们的百姓只会种地,却不会养地。随着不断的种植,土地的肥力逐渐下降。待到土地贫瘠后,变换一块地。等到原来的那块地恢复肥力,再种粮食。这样的后果是,地里的收成的好与坏,全凭运气。
而人为的施加肥料,便直接可以增加土地肥力。即使原来的土地贫瘠,也能够产出不少粮食。”
扶苏望向这五百多亩的地,忽然问道:“你家这地,一亩能产多少斤粮食?”
龙驹答道:“麦,亩产八百斤左右;粟,亩产约三百百斤;黍,亩产五百斤左右。我还会种一点苔,亩产大约也有二百斤。”
扶苏听罢,不禁目瞪口呆,迟疑道:“爱卿没有说笑吧?为何你家的产量,竟然是别人家的两到三倍?”
龙驹笑了笑,说道:“在下岂敢欺骗公子。这就是养地的好处。只要土地肥沃,自然是有这样的产量的。当然,除去农家肥,我还带领仆人们修了几家水车,用于灌溉。除此之外,田地间的杂草害虫也要及时清理。”
扶苏面露钦佩之色,向龙驹拱手道:“龙爱卿真乃国之栋梁,这才是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好方法啊!”
龙驹还礼道:“公子过誉了。”
扶苏想了想,问道:“爱卿刚才所说的水车,是怎样的?”
龙驹做了个请的动作,带领着三人来到水车旁边。
一个巨大的木轮立在一个大水池旁边,水池还连接着几条水渠。
龙驹解释道:“我把这个水池叫做水库,是用来蓄水的,若是少雨或大旱之时,便可以用这里面的水浇灌作物。水车便是引水的工具。”
待到扶苏对大水车赞扬完后,龙居又带着几人来到一处地方。
龙驹说道:“这是我们用来放置良种的窖。”
说罢,便打开木板,准备下到窖中,却被李由拉住。
李由面色神秘的问道:“你不是应该先伸进去一个火把,要是火把不熄灭,才能进去吗?”
龙驹摇头笑了一下,尽量用这个古代人能听懂的话,说道:“之所以要放一个火把,是因为储存粮食的时候,地窖内会有大量的浊气。人若吸入浊气,就会窒息。因此先用火把试探。现如今,我早已将种子取出,窖中也换过气了,便不需要这么做了。”
扶苏下入窖中,见窖中布满木架。
龙驹说道:“前一年收的粮食,晾晒之后,要选用最饱满的作为种子,然后藏于窖中。种子产生的浊气,可以避免种子受潮后提前发芽。”
在听完龙驹的介绍,扶苏田中脏乱,独自下地,与正在播种的福伯等人交谈起来。
龙驹见扶苏没有走的意思,便安排厨房做一顿好菜。
到了傍晚,农忙结束。
几人洗去一脸尘土,入席就坐。桌子上的菜品让二位皇家公子大开眼界。
平日里吃惯了宫里的大鱼大肉,扶苏对一道素炒野菜尤为青睐,几乎吃了个干净。胡亥却也不挑,将桌上的所有菜肴都吃了大半。
用过饭后,扶苏指着桌上空盘,问道:“这些佳肴倒与宫里的截然不同,是怎么做的?”
龙驹指着盘底剩下的油渍,说道:“这是炒出来的。”
“炒出来的?”扶苏与胡亥相视一眼,都露出疑惑。
龙驹叫来吉婶,将桌上碗筷收拾了,说道:“这个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不如公子派人来我家中学两天,自然就只其中奥妙了。”
胡亥双眼一亮,对扶苏说道:“大哥,御膳房最擅长烹饪的赵高,十分合适啊!”
“赵高?”龙驹面色尴尬起来,不在说话。
.............................................................
咸阳宫内,始皇帝嬴政正跪着的两个儿子,语气威严地问道:“你二人可知这是什么时候了?到哪里去了,为何回来这么晚?”
扶苏抬起头,见父皇眼中并无责怪之意,知父皇并未真的生气,便将在龙驹家的所见所闻全部讲给嬴政。
嬴政听后,也有些吃惊,问道:“他家的粮食产量竟然这么高?”
扶苏点点头,说道:“儿臣本也有所疑惑,但询问其家中仆人,仆人所说的也相差无几。而成认为,这是真的。”
嬴政点点头,说道:“看来让他做这个治栗内少史,确实属于人尽其用。那么,便让各郡推举一些擅长农桑之人,前去龙驹家学习,然后往地方多多推广。”
扶苏点了点头,继续道:“龙驹还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嬴政有些疑惑。平日里给他赏钱封官,这家伙都推三阻四,今日竟然有求于自己,这倒是一件奇事。
扶苏犹豫了一下,面色怪异,说道:“他说,能不能把公文送到他的府上,他在自己府上办公。”
嬴政面上阴沉起来,说道:“干脆,我在他家建一座治栗内少司。”
扶苏再次趴了下去,低声道:“龙驹说是不想耽误春种农事。”
嬴政想了想,说道:“罢了,就依他吧。过几日,他忙完了,宣他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