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马车,从门里走出一个精壮汉子,手中提着一把刀。赤裸着上身,浓眉大眼,略微消瘦的面庞棱角分明。韩家的基因果然强,各个颜值担当,一个莽夫都能透出一丝秀气。
韩嫣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垂手道:“父亲,兄长刚刚大病初愈,不宜过劳。”
那汉子正是韩嫣的父亲,唤作韩孺,平日里最喜欢舞枪弄棒,乃是长安三辅出了名的游侠。虽然韩孺跟韩玗差着辈分,年纪却没隔几岁,今年不过也就二十出头不到三十岁。
韩孺一把拉住韩玗的手就往里走:“贤侄面色红润,我看身体已经恢复了。这次我学的都是精妙的招数,不需要动用太多力气。”
韩玗的身子不弱,被韩孺一拉,却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跟着进了院子。
宅院不大,营建得却很精致。除了各个房间之外,还有专门的书房和练功房。韩家对子弟管教甚严,日常生活之外,韩家的子弟基本上都泡在这两房之中。韩孺去的,正是练功房。
韩玗乐得跟韩孺交交手,顺便检验一下自己的身体素质。在韩玗传承的记忆里面,韩孺武艺高强,平日里最喜欢行侠仗义。
游侠,其实就是黑道大哥。长安三辅著名的游侠,就是长安三辅著名的黑道大哥。“侠以武犯禁”,说的就是韩孺这类人。
这么看来,韩家可不仅仅是文武双全的世家了,更是黑白通吃啊!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没想到让韩家给占全了。
韩玗心中暗爽,虽然自己的敌人很强大,但是自己的资本也不小。哪怕跟栗姬的势力正面硬钢,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能巧取的事,脑袋让门挤了才去硬钢。
进了二道门,便是练功房。练功的声音太大,书房还在里面的一进院子里面。
韩孺一下松开韩嫣的手,站定脚步,局促起来:“见过父亲。”见到老子,在浪的游侠都得收敛起来。
韩玗这才收回环视的目光,看到了练功房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此人跟韩孺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就是面庞更宽一些,面色更沉一些,脸上隐去了秀气,多出了一份威严。
不用多说,这位便是弓高侯韩颓当。韩王信流落匈奴之时,他出生于颓当城,便取名做韩颓当。
韩颓当斥道:“混账东西,每天就知道舞枪弄棒。不读兵书,空有匹夫之勇有何用?”
韩孺不认同,也不反驳,干杵着不说话,任凭老爹斥责。
韩颓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了韩孺一眼,也拿他这个儿子没什么办法:“韩玗,你过来一下。”
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说,韩玗跟着韩颓当朝里面走去。临走之时,韩孺勾了他一下,比划着让他不要忘记比武的事。整个韩家里面,老的老,小的小,能跟韩孺玩到一起的,也就是韩玗了。
进了里屋,祖孙二人分别坐下,韩颓当道:“稍等一会,你父亲马上回来。”
父亲韩婴不在,韩玗心中松了一口气,又略微有些失落。把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叫父亲,心中到底有些不太好接受。可没见到这位大文豪吧,又有一些失落。
不过喊他一声父亲也没什么吧,毕竟是中华文化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祖孙两人没接着聊天,想必韩颓当不善言辞,韩玗自顾自地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
过了一会,韩颓当率先开口:“身体可还好?宫中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辛苦你了。”在大家的眼里,韩玗中毒的事情是替家族受的罪,作为家中的长辈,理应安慰一下。
也为了化解一下凝固的空气。
韩玗道:“叔祖挂念,现在已经无大碍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可是玗儿回来了?”
韩玗赶忙起身,朝门口迎了过去。来人正是韩玗的父亲,襄城侯韩婴。
看到韩婴急切的模样,韩玗喉头一哽:“父亲,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韩婴拉着儿子的手,左右看了看,这才朝里屋走来。
“叔父也在?”韩婴朝着韩颓当施了一礼,才在座位上坐下。
韩王信的太子,也就是韩婴的父亲,在匈奴时便已病逝,所以韩婴成了家主。韩颓当辈分高韩婴一辈,年纪却差不了三五岁,叔侄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就如兄弟一般,奉韩婴为家主,没什么心里障碍。
韩婴北面主坐坐下,韩颓当在东面坐,韩玗南面坐下。一人面前一个小案几,上面放着茶水点心。虽是一家人在一起,礼仪却丝毫不乱。
“不知叔父急切唤我回来有何事?”韩婴开口先问。他知道,叔父行事向来稳妥,不是大事不会唤自己回来。就算是韩玗归来,只要儿子没有缺胳膊少腿,都不值得叔父如此慎重行事。
韩颓当没有回答,而是先问道:“你跟齐人辕固辩论如何?叔父鲁莽,没有叨扰你们吧?”
韩婴笑道:“我二人相谈甚欢,此人学问功力深厚,就是有些古板。我二人约定改日在做长谈。”
韩玗在一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父亲说的辕固,可是治诗经的齐人辕固?”
韩婴笑容更甚,道:“玗儿也知此人?改日可引你去见此人,有益你学问的精进。”
“正有此意。”韩玗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这个辕固,后世唤作辕固生,正是诗经四家之一,齐诗的创始人。一心爱好学问的韩玗,一下子能见到这么多上古大神,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颓当见话题有点跑偏,打断父子二人对话,说道:“韩婴,为叔这次唤你回来,确实有要事相商。”
韩婴父子俩赶紧重新坐好:“叔父请说。”
韩颓当面色沉重:“玗儿之事,乃是有人刻意争对我韩家,想必你也有所知。前些日子侵占咱们土地,无端羞辱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打主意打到玗儿头上,不给他们点颜色,以后谁都敢来欺负咱们!”
韩婴道:“叔父言之有理。何不唤韩孺一起来商讨?”
“哼……”韩颓当道:“那个不成器的货,叫他来有什么用?”
韩婴道:“还是叫来好一些。韩孺年纪不小,在长安也有不小名头,该为家中出力了。”
韩颓当吩咐道:“去把韩孺叫来。我倒要看看他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
下人刚出门,就回头进来,急急忙忙道:“家主,宫中来了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