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韩玗便拉着韩孺,乘坐马车朝着韩家庄园而去。
昨天回去以后,韩玗也没闲着。
先是跟韩顺讨论了一下齿轮的模型,而后回家练了半天的字。
泥巴制作模型,完美地解决了机械设计沟通的问题。韩顺乃是祖传的铁匠,从战国时代就一直跟着韩家走南闯北。一身手艺哪怕是放在整个长安城,都算得上一把好手。
只需要韩玗先起个头,韩顺立马就能把泥巴模型规规整整地搞出来。一双糙手宛如精密机床一般,一通稳准狠的操作,看得韩玗大呼舒服!
可惜了韩孺找大夫推拿去了,不然又能让那小子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
不对啊,韩孺年纪比自己大,辈分也比自己高,为啥就是对他尊敬不起来呢?
半天的练字,韩玗已经掌握了基本的书写能力。尽管还算不上多美观,已然能拿的出手。
不过韩玗的关注点却不在字体的美观。
他关注的,是另一项重大的发明:造纸术。
造纸术其实早已出现,却由于质地粗糙,不适合书写。也有适合书写的纸张,却因为造价高,产量低,无法大规模运用。
木简和绢帛,才是这个时代最常用的书写工具。
绢帛同样因为造价太高,无法大规模推广,而木简又太过笨重,影响了知识的传播。
哪怕是韩玗这样的大户人家,照样舍不得用绢帛来练字。用木简写字,写完了需要把字迹刮掉,重复使用,好在有下人帮自己刮木简。如果写一片扔一片,耗费同样巨大。
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就到了自家的庄子。
韩孺最不喜欢坐马车,他觉得骑马的才是男子汉,坐马车是妇人该做得事。身上有伤,不得已坐了马车,从上车开始倒头就睡,一路睡到了庄子。
到了庄子,韩孺跳下了马车,早有认识自家马车的管家出来接待。
韩玗环视一周,只见这里庄稼繁茂,田埂四周绿树成荫,好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庄子里面宛如一个大村子,道路阡陌相同,鸡犬相闻,一排排的泥砖草棚房大概就是农夫们的住宅,而砖石木梁的房子应该就是主家的住处了。
韩孺指了指远处,说道:“铁匠铺子和粮仓在那边。咱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坐了大半天马车,浑身骨头都散架了。”
韩玗坐了一路车,竟然觉得有些饿了。看来所谓“旅途劳顿”真不是一句空话,坐马车着实是个体力活。
进了屋子,各种茶水点心都已准备好,韩孺也跟管事的说了大致来意。
管事的听说要收购四万石粮食,皱了皱眉头,说道:“咱家的粮仓恐怕放不了那么些粮食。等到今年的新粮下来,就得腾出一些住房来放粮食了。”
韩玗闻言,眼前一亮,心道:这个管事是个好把式啊!不提困难不抱怨,全心全意为东家排忧解难。
心情大好,韩玗道:“不用备那么多仓库。粮食收得多,咱们消化的也快。”
“哦?”管事看了看韩玗,又看了看韩孺,显然没明白“消化”是什么意思。
三人说了一会话,叔侄俩吃饱喝足,韩玗便起身朝外走:“走吧,咱们庄上有多少石磨?”
管家道:“公子想要石磨做甚?石磨倒是有一些,但是用处不大,舂米的架子有很多。”
麦子还不是主粮,农民们对粮食的加工以脱壳为主,所以用来磨面的石磨没有大规模使用也正常。
“我需要很多石磨,有大用,你多久能搞出来?”韩玗问道。
管家想了想,说道:“想要石磨,得先从山里采石头,再慢慢敲成磨盘,费时费力,一天都搞不了几个。磨架子好说,一天能打造几十副。”
自给自足是汉族农民根深蒂固的思想,能自己做的东西,绝不会想到直接去买。
这种思想同样会造成一种后果:当你想买一个东西的时候,会发现没有人卖。
没有买卖,就没有生产。
“看来不是着急的事啊。”韩玗想道。
走到了粮食加工作坊,韩玗看到一个巴掌可以数得清的石磨,估计把石磨磨平了都加工不完那四万石粮食。
抓住石磨的磨盘,双膀一用力,将石磨抬起一边,感受一下石磨的分量,又放了回去。韩玗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继续朝前走着。
忽然,韩玗停住脚步,回头道:“哎?这个石磨不对啊!”
众人闻言,也纷纷停住脚步。
韩玗道:“韩孺,把磨盘抬起来我看看。”
“你欺负伤员是不是?”
侄子两眼一瞪,叔叔一只手就把磨盘掀了起来。
韩玗蹲下在磨盘下面看了看,又摸了摸,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这纹路不对啊。”
触觉比视觉更灵敏,韩玗一摸便发现了这个磨盘与现代农村磨盘的不同。大致解释了一下现代磨盘的纹路走势后,管家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管事听懂了主家的话,也明白了韩玗所说的磨盘是啥样子,却不懂为啥要那样设计。
韩玗也不懂,只知道现代的东西比那时候的东西更先进,生产效率更高:“照我说的,以后磨盘全做成那个样子。”
事实证明,这个管家是一个优秀的管家。
管家凭借自己朴素的机械知识,觉得即便是改变纹路,对磨盘的工作效率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便决定先满足主家的需求再说。
说不定主家就是想图个高兴呢?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给主家添堵,给自己找不自在。
韩玗满意地走向了下一个作坊,铁匠作坊。
“冶铁业可是工业文明的起点啊!”韩玗有些激动。
习惯性地环顾了四周,韩玗发现了一些不和谐的景象。
原来,在庄子的边缘,有许多浑身脏兮兮,衣服破破烂烂的人,在那里忙碌着。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善于察言观色的管家,瞬间捕捉到韩玗语言中的不愉快,外加一丝丝的愤怒,管家小心翼翼地答道:“那些都是附近山里的野人。”
“野人?”
听到公子不知道什么是野人,管家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公子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没有户籍的人,分不到田地,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找活计。一旦被官府的人发现,马上就会捉他们去守边。”
“那他们现在在那里干什么?”
“他们里面有人有些小手艺,帮咱们干点零碎杂活儿。有时候也打一些野味来换咱们家的粮食。”管家解释道。
“野味换粮食?他们干嘛自己不吃?”韩玗问道。
“这个……”管家有些难为情地搓了搓手,韩孺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
韩玗知道自己又闹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