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下,校尉孙肇的面色阴晴不定,他听不到卓膺三人同刘阐说了什么,可他却是将城楼上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少公子敬酒,他们诚惶诚恐的回礼,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还促膝而谈。
“三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孙肇吐了一口唾沫。在马上骂道。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士兵,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立马城外,面对着浩瀚高大的城池,从城上看去,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
“兄弟们吃好喝好了吗?”刘阐部下笑问道:“既然吃完了,有谁愿意留下来,继续过这样的舒服日子?”
“这……”川兵犹豫了,今日不但没有受累受伤,还白白吃了少公子的一顿大餐,这让众人都有些很难为情。
这其中有不少士兵当然愿意留下,可他们家在蜀地,属于刘璋的直属部队,还有不少是那些家族的家丁,因此半晌过后,只有三千余人表示愿意留下效忠于刘阐。
“三位将军,你看孙校尉已经等不及了,你们快回去向他复命吧。”刘阐笑道。
三人纷纷行礼:“公子保重,末将告退。”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有三千士卒不愿回去,我看你们也不必强求他们了。”
三人闻言身躯一震,互相对视着苦笑不已,召集士卒出城去了。
即便是站在城上,刘阐也能感受到孙肇那无边的郁闷,以及看向三人时恼怒的神情。此次出征,孙肇没有一点儿战绩,还白白送给了刘阐三千士卒,说不定还策反了三个武将。想到这里,孙肇狐疑地看向三人,冷哼一声。
望着众人远去,刘阐回顾众人笑道:“现在我们可以心无旁骛地筹划一切了。”
张任笑道:“现在主公可是真的拿你没办法了。”
“邓贤泠苞刘璝吴兰雷铜杨任。”
“末将在。”
刘阐命令道:“这三千羸弱的士卒分成六批,就交给你们训练了,务必要让他们提高战斗力。”
“遵命。”六人回道。
“诸位各司其职,不可有疏虞,下去吧。”
刘阐回望城内,脑海中忽然想起一道倩影。
南郑内城,张府……
张芳芝娘儿俩坐在房中,一针一线的缝制着衣裳,自从张鲁被流放到山区之后,张氏家族在汉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尽管钱财剩下百分之一,张府的生活仍旧殷实。不过现在张府的成员很少外出露面,出去买菜类似的事情也是交付下人去做,他们不想让城内的百姓指指点点,即便百姓不会说什么,可他们也会觉得没有颜面,就如同出狱的犯人,不敢面对众人的眼光。
“兰儿,你恨他吗?”张芳芝纤长的手指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开口问道。
“恨谁?”此时的张玉兰少见往日的少女气质,她将头发挽成了较高的堕马髻,将发拢结,挽结成大椎,在椎中处结丝绳,状如马肚,堕于头侧或脑后。这种发髻便是后世日本妇女经常打扮的前身,因此又被称为“倭堕髻”。
“你心里不清楚吗?”张芳芝年纪已过四十,脸上缺少见褶皱,容颜依旧保持着三十岁的模样,只是言语间已经透露出一股暮年的风韵。
身为张道陵子女中年纪最小的女儿,张芳芝见证了家族的变迁,对于自己的侄儿张鲁,张芳芝永远是恨大于爱,只因为一个原因,便是张鲁私自篡改了两代人的教义。
张玉兰闻言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一名少年,他坐在座位上,胸有成竹,从容不迫,眉清目秀,却总是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这一个月内,张玉兰不由得发现,这道身影竟然已在心中挥之不去。
他曾试图努力忘记这个少年,毕竟是他害得兄长流放荒山,害得张氏家族一落千丈,不敢面对城内百姓的眼睛。曾几何时,张氏家族是汉中高高在上的贵族,得到百姓的拥戴,而现在他们说不定会被人唾弃,颜面尽失。
“我怎么会不恨他呢。”张玉兰小声嘀咕道。
张芳芝摇了摇头:“姑妈看得出,你喜欢这小子是不是?”
似乎被说中了心中所想,张玉兰脸上立刻袭上一抹醉人的绯红,娇嗔道:“没有的事,姑妈别瞎胡说!”
“夫人!”
张芳芝见下人匆匆忙忙跑进屋内,不悦道:“不懂礼节,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不是啊,夫人,是他来了!”下人喘着粗气,急声道。
“谁来了?”张芳芝诧异道。
“是那个刘璋的二公子,刘阐来了。”
姑侄二人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少公子刚刚平定汉中,怎么会来到他们的家中,难道又要处置他们张氏家族吗?
张芳芝神色有些慌乱,但还是勉强镇定道:“快去备茶,正堂迎接二公子。”
“是。”下人闻言去了。
“姑姑。”见到张芳芝迈步出去,张玉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我也要和你去。”
大堂内,刘阐坐在梨木椅上,抿了一口茶水,开始打量起来四周的装饰。张府目前以张芳芝的辈分最高,因此她这个女流之辈毫无疑问成了张家家主,一个月来,张芳芝告诫家族厉行节俭,低调做事,所有生活务必要节俭朴素,因此大堂内的各种物件看上去便简单实用,并无太多装饰。
刘阐暗自点了点头,不愧是天师张道陵的子女,他不由得对张氏家族的认可度逐渐提升。
“不知公子屈驾寒舍,有失远迎。”张芳芝行礼道。
刘阐说道:“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实不相瞒,这次来只要是有两件事要交代一番。”
“公子请讲。”张芳芝有些忐忑不安,不管刘阐如何处置他们家族,貌似他们都没有能力再反抗质疑。
“第一件事便是分派家族到其它县城的事情。”刘阐笑道:“张氏家族在南郑城的数量太多,因此我决定迁徙部分成员到别的县城落户安家,地位一如从前。”
“果然。”张芳芝心道:“看来刘阐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张家在南郑的势力太大,借此分割他们的力量。不过想想这也算是刘阐的让步了,能让成员在别的县城的地位一如从前,至少刘阐没有打压他们。这种结果还能接受。”
刘阐见这夫人眉头紧皱,了解她的不安,笑道:“除了张鲁,张卫,只要不是对汉中不利的人我是不会惩罚的,因此夫人也不必太过紧张。”
张芳芝想来想去,倘若刘阐想诛灭他们家族,那么在破城之时早就开始屠杀了,也不必现在亲自来此交代。
其实张家的成员并不多,实力也远没有后来那般强大,这也是刘阐会放过张家的原因之一。
“我们会遵照公子的决定,明日便迁徙族人。”张芳芝说道。
“好。”刘阐笑道:“第二件事便是关于你的好侄儿了。”
“徵儿?他怎么了?”
刘阐苦笑:“还能怎么,他在城内坑蒙拐骗偷,吃客嫖赌搂。打瞎子,骂傻子,扒老人家裤衩子,已经引起百姓公愤,成了全民公敌。”
张芳芝忽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没有水平,略有歉疚道:“这个兔崽子,我会狠狠地教训他,保证不再让他为非作歹。”
刘阐笑道:“夫人放心,我会亲自动手,教化张徵,让他痛改前非。”
张芳芝不安道:“还望公子能手下留情。”
刘阐笑道:“夫人放心,我会让他安全的回到张府,成为孝子贤孙。”
“另外……”刘阐有些局促道:“不知夫人可否同意,我想同令侄女出去交谈一番。”
张玉兰闻言俏脸刷的一下红了,难道这个二公子来到这里是约她出来的?
张芳芝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看来刘阐能宽恕张家和兰儿有很大关系啊,这样倒也好,说不定能保证张家将来的地位。
“公子的请求,我怎敢不从,兰儿,你就和刘公子出去吧。”张芳芝说道。
“姑姑!你……”张玉兰看着刘阐精致的五官,此刻小心脏已经是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他是比面前的少年还要年长一岁的,可不知怎么,此刻早已红透整个脸颊。
“夫人,那我就告辞了。”刘阐闻言笑眯眯的看向张玉兰,转身向外走去。
张芳芝看向刘阐文质彬彬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想不到面前的少年能够攻破南郑,收复汉中,他才仅仅十四岁啊!
“好侄女,快跟上去。”张芳芝笑道。
“姑姑!哼,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张玉林娇嗔一声,便是气得一跺脚,转身跟了上去。
“臭丫头!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张芳芝笑骂道。看着自己侄女那羞红的脸颊,张芳芝着实为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