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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洪崖

我就是霸王啊 三匠 5639 2024-11-11 23:29

  秋水江浩浩荡荡,奔流不息,绕过蜀国边境的落云镇,九曲回环,东入大海。

  小镇坐落江岸,时值深秋,江畔堆了一层殷红落叶,数十棵柏树迎着西方的夕阳,似火一般在燃烧。地面的柔草早已泛黄,远山淡影,增添了几分萧索。

  两棵大松树下,坐了一位盲眼老人,约莫七十多岁,身上灰衣打满补丁。

  此刻,老人抹一把唇角的唾沫,空洞的眼神定在半空,顿了好一会儿,又摇头晃脑,正酝酿着言语。

  他四周围了一圈孩童,远处枯木上,蹲了几个中年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下文。

  灰衣老人扭动身子,手杖猛击树根,张嘴大叫道: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这句何解?说的是蜀国大将被困孤城,眼望援军未到,城内粮草食尽,城外饿殍遍地,心生绝望之意。

  将军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驻扎的敌军,鬼火青幽,杀气森森,叹了一口气,匆匆下楼去。翌日,将军召集士兵,人数虽少,可壮烈冷傲的军势犹在。

  他眼神扫过士兵的脸,紧绷的皮肤忍不住抽动起来。连日战斗,让士兵的脸变了形。粮草不继,每个苍白的脸,只剩下两颗漆黑大大的眼珠。

  ‘士兵们,孤城难守,蜀中援军迟迟不来,我们只好突围了。我们镇守边境,这一天迟早会来,面对死亡,军人职责不可丢。情报事大,绝不可掉以轻心,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人,也要把任务完成。’

  岂不知蜀国援军已在路上,只因蜀地多山谷落涧,行军速度极慢。沿途驿站被鬼国毁去,重要关卡,派遣了大量将领驻守。蜀国为夺取关卡,爆发了数十次战争。

  将军接近仙级修为,城门大开,他率先冲出。城外驻扎的鬼兵料想蜀兵会死守城池,直到援军到来。以至于放松了警惕,巡视队伍三三两两,不成体统,毫无战斗力可言。

  将军身经百战,看准薄弱的阵脚,横槊挥扫,鬼兵队伍当即被撕开一个口子,冲破了敌阵。

  不足百数的士兵,紧跟着将军冲入。

  两者数量悬殊,鬼兵只慌乱了一阵,队伍立即进入战斗状态,无数冷幽锋利的长矛纷纷刺向蜀兵。

  将军战力卓绝,一对一战斗,眼下没有对手。对付肉体凡胎的鬼兵,只需一合之力,可鬼兵数量太多,呈蚂蚁啃大象的态势。

  冲了十几里,将军回首一看,身后士兵不足十个,各个身受重伤,只能勉强跟上。

  而追逐的鬼兵都是好手,虽说骑着马,可体态轻盈,端坐在半空,鼓风的黑袍子纹丝不动,显然身俱上乘功力。

  就这片刻功夫,将军身后的蜀兵死伤殆尽,几乎是一招毙命。

  将军悲郁愤慨,摸出怀中的情报,握成一团,塞入口中,咀嚼几下,直接吞入肚中。

  那些鬼兵纷纷长啸,拔出弯刀,把将军围了一圈。

  将军猛拉缰绳,雪云狮登时立在原地,前蹄上跃踢踏,仰天嘶叫。

  战斗极其惨烈,将军功力精纯,硬是击毙三十个鬼国好手,然后自刎殉国。可怜他:

  野蔓有情萦战骨,残阳何意照空城。”

  盲眼老人说一阵,手杖敲击一阵枯树根。众人听完,皆悲愤不已,纷纷大骂鬼兵卑鄙无耻。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多行不义必自毙。”

  老人语气低沉,又道:“近年来,蜀国边境频遭鬼兵侵袭,我亲眼目睹,无数守城将士洒血捐生。可蜀都却从不派遣援军,可怜边境的百姓们,时刻遭受鬼兵蹂躏,逃也逃不掉。那些鬼兵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见蜀中无援军到来,愈发猖狂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蜀中无人么?奇怪,奇怪。”

  老人喃喃自语,手杖探地,旁若无人的走开了。

  众人都陷入沉思,远处蹲在枯木上的中年人,拍掉手掌的灰尘,一瘸一拐的往家方向走去。

  途径一家客栈,一阵酒香飘来,中年人径直坐上桌,沉声道:“店家,来坛好酒,切盘熟肉。”

  店家应一声,过了不久,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后生走过来,端着一坛酒与一盘热气腾腾的熟肉,放在桌上,笑道:“洪叔,那瞎眼老人今日又说了什么?让你蹲了一天,听得入迷,猎物也不打了。”

  洪通倒了碗酒,一口喝干,手掌重重拍打桌面,怒气勃发,大声道:“鬼兵欺人太甚,倘若我身俱武艺,定打他个落花流水,这帮没心肺的贼厮鸟,想想就来气。”

  年轻后生轻蔑一笑,端起木盘子,挤眉弄眼道:“洪叔啊,何必杞人忧天,天塌了,高个顶着,你担心什么?对了,你空手而归,回去怎向嫂子交代啊”

  洪通看着年轻人奚落的神情,哼了一声,心想:家里粮食不多了,看来今夜有的忙。

  他快速吃完熟肉,一坛酒进肚,脸红耳热,身体慢慢舒展开来。

  结完账,天已大黑,洪通走到森林入口时,视线模糊,伸手不见五指。

  他做好陷阱,抓一把鲜嫩柔草放上面,权当是诱饵,随后躲在一旁的低洼处,掩住身子,静等猎物上钩。

  这法子屡试不爽,不知抓了多少猎物。

  洪通坐在那里,体内的酒水开始发作,身体愈发热了,困意袭来,他脑袋昏沉,状态处于半醉半醒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蓦地炸响一记惊雷,炽白亮光荡开,幽暗森林被照的通透,周遭景物一览无余。

  洪通睡意早丢到爪哇岛了,嗖的一声,站起身,抬眼向西方望去。

  只见两道白光在半空纠缠,一前一后,时而剧烈碰撞,时而远远弹开。

  湖水激起数十丈的浪,气劲回旋,雨滴飞溅,射入密林,啪嗒声响成一片。

  洪通惊骇的难以言语,下意识向西边走去,借着倾泻的光芒,他发觉树干被雨滴打出一个个圆洞,深度几寸,冒着袅袅水雾。

  叶片垂落,表面布满形状统一的洞,密密麻麻。

  他躲在树干后,等待雨势减缓,脑袋飞快运转,自己是迅速离开,还是一探究竟?

  雨势甫歇,炫白光芒渐渐敛息,草木融入黑暗,不见踪影。

  洪通想也没想,转身向西方慢慢踱过去,一步三停,极力掩住行踪,不发出一丝声响。

  正西方是个淡水湖,范围颇广,一条支流蔓延到东部森林。

  湖面立着两个人影,相距十余丈,久久不发一声,周身散发的气势却愈发雄烈,相互抵抗,彼消此涨,没有松懈的时刻。

  洪通趴在地面,让藤蔓挡住身子,露出一双眼睛,望着半空中的人。

  面北而立的显然是个女子,穿着淡黄长裙,身材修长,乌黑秀发高高挽起,面容苍白,双目湛湛有神,怀中抱了个棉包裹,细看之下,一起一伏,里面竟是个婴儿。

  婴儿“呜”了一声,大声啼哭起来,裹在棉被里的四肢剧烈挣扎,打破紧张对视的局面。

  那女子此时慌了神,冷峻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轻声哄道:“宝宝不哭,宝宝不哭,吓到了是不是?宝宝不哭……。”

  女子似乎忘了一切,手掌轻拍棉被,嘴角梨涡悄然绽放。

  婴儿慢慢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半晌过后,沉沉睡去。

  那女子没将对峙的黑袍人放心上,她望着婴儿清秀雪白的脸,轻哼了一声,把脸轻轻贴上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在无声流泪。

  黑袍人收起外放的气势,退了几步,低下头颅,喃喃道:“千里追踪竟是个笑话,看来我们都是好意。”

  洪通把一切看得清楚,心中骇异远超恐惧,他打量黑袍人,看不到面目,只见骨架高大,定在半空,气势豪烈,俨然一副大宗师风范。

  黑袍人有暗疾在身,精神一松懈,登时呕出大口热血。

  “尘世凡人,无知无畏,本该宽恕。”黑袍人略微运气,委顿的身体恢复了大半,扭过头,望向洪通藏身地,缓缓说道。

  洪通感觉全身被一种气机笼罩,难以动弹,只能睁大眼睛与之对视。

  “轰”黑袍人袖摆挥动,一股气浪扫出,湖面卷起,水幕掀飞,正对着洪通荡来。

  气劲流窜,扑面而来,洪通觉得呼吸一窒,视线受阻,仰面承受冲击,登时晕了过去。

  云开雾霁,湖面上的两人像是静止了一样,也不交谈。

  月影游移,参天古木挡住逸散的光芒,湖泊与森林渐渐被黑暗吞噬,一时间,夜枭长鸣声,经久不息,此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翌日凌晨,洪通醒来,全身湿透,膝盖和手肘粘了些泥,泥水经过一夜的浸透,在衣服表面结了层垢。

  他坐起身子,双手胡乱摸索,并未觉得疼痛,远处湖面平滑如镜,不起一丝波纹,昨夜所见恍若一场梦境,当下细想,不由得冷汗涔涔。

  旭日高升,森林里的景物变得清晰,雾云或浓或淡,十丈外的大树下,放了一个金色包裹,棉被的丝线鲜亮光滑,日光朗照,绽放淡淡金光。

  洪通一跃而起,飞速奔过去,心中隐隐浮现一个念想。

  果不其然,棉被裹住一个婴儿,容貌清秀,两颊似抹了胭脂一般红,正呼呼大睡。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抱起,指头刚一触摸,又迅速收回,扭头四处观望,等了好一会儿。

  他蹲在一旁,仔细打量着,越看越喜欢,只担心昨日那两人去而复返,便忍住心思。

  眼见日头西斜,森林温度极低,棉被里的婴儿早就醒来,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洪通与他对视,嘿嘿一笑,心一横,弯身抱起婴儿,走到陷阱那儿,抓住獐子和兔子,沿着熟悉的路径,飞速奔去。

  他在路上碰到熟人,来不及打招呼,心底乐开了花,他可以想象妻子见到婴儿时的狂喜。

  还未到家门,洪通就看到妻子正站在屋前,对这边观望,时不时低头走动,又翘首凝视。

  马冬烟昨夜苦等丈夫不归,一颗心慌乱不已,她知道丈夫酷爱听书,往往会忘了时间,等打猎回来,已是深夜。

  她说了几次,洪通嘴上答应一番,下次依旧如此。

  马冬烟见状也不说什么了,可这次彻夜不归,实在令人心焦,她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与丈夫好好说道,立一些规矩。

  她看见丈夫满身泥水,正欲责问,忽见棉被里的婴儿,幽怨消散一空,赶紧伸手抱过来,满眼爱怜。

  洪通嘿然一笑,自己放下猎物,去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衣服。

  马冬烟抱着婴儿,舍不得放手,一只手把饭菜端上桌,坐在一旁,逗弄婴儿。

  她与洪通成婚多年,却迟迟没子嗣,一开始两人都没放在心上,三四年过去了,她肚子一直没动静,这才慌了神。

  也许是命中注定无子,一晃十余年过去,洪通看开了,不再提及此事。

  为此,马冬眼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为了躲避镇上人异样的眼光,洪通一怒之下,举家搬迁,住到这儿。

  平日里,马冬烟为打发时间,养了许多兔子、麋鹿、狸猫等小动物。有时洪通猎到一些,也不舍得宰割,她治好它们的伤势,豢养起来。

  方圆数十里未有人烟,她和洪通与这些小动物们生活十几年,其中苦涩可想而知。

  她静静听丈夫说完昨日发生的一切,陷入沉思,木屋里只剩下洪通大口咀嚼饭菜的声音。

  棉被里的婴儿一天没吃东西,饿极了,大哭起来。

  马冬烟被哭声惊醒,忘记了忧虑,起身去取一些蜂蜜,兑一些热水,喂了小半碗。

  她见婴儿吃得香甜,脸容欢喜的通红,笑道:“通哥,你看着孩子,吃得多欢。”

  洪通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咧嘴笑道:“男人嘛,吃得太少,忒不像回事了。”

  深夜,一豆油灯散着微弱的光,洪通与抱着婴儿的马冬烟围桌而坐。

  洪通正在修补一张弓,马冬烟轻拍棉被,望着婴儿红扑扑的脸。

  “通哥,你说万一那人赶回来,把孩儿夺走,我们岂不是。”说到这儿,马冬烟眼眸蓄满泪水,双手紧抓住棉被,哽住了喉。

  洪通手中弯刀停止了刮削,冷笑一声,“孩儿那么脆弱,就丢在那儿,试问天下父母,谁做得出?他们想要夺走孩儿,万万不允,除非从我们身上跨过去。”

  话说的铿锵有力,容不得辩驳,马冬烟缓缓点头,心想:不愧是通哥,说出我心中所想。

  洪通发觉妻子的精气神明显发生了变化,就这短短的一天,不啻于翻天覆地。

  要她割舍孩子,跟取了她的性命,无甚区别。

  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采用何种办法,都要保证妻子与孩子的安全。

  就在这时,马冬烟拿出一张淡黄羊皮卷,摊开放在桌面上,说道:“通哥,这羊皮卷是孩子裹身子用的,材质不凡,你也来瞧瞧。”

  洪通放下长弓,拿起羊皮卷,靠近油灯,仔细观看起来。

  羊皮卷纤柔温润,灯光下隐隐发光,上面的字迹明灭不定,写了满满一张。

  洪通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双眼酸痛,脑袋昏沉,数不清的字迹在脑海冲荡,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全身游走,特异非常。

  马冬烟见丈夫脸上阴晴不定,轻声问道:“通哥,这羊皮卷是不是有些古怪?不然的话,直接烧掉吧。”

  洪通缓缓抬起头,深呼一口气,笑道:“烧掉岂不可惜,这上面记载的东西过于深奥,也许跟孩子身世有关,眼下先存着,等孩子长大了,时机一到,就交给他。”

  他站起身,沿着桌走了几圈,眉头紧皱,时而低吟,时而默然不语,道:“唔,孩子的名有着落了。”

  马冬烟紧绷的心境松懈了,俏目闪烁,笑骂几句,“你这家伙,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我正想问你,孩子叫什么?”

  “洪崖。”洪通一口道出,打开羊皮卷,念叨:“存五脏之气,变为五色云,常在顶上,覆荫一身,思存不舍,崖高渺远,长生之道也……”

  他念了许久,终于停下来,对妻子笑道:“冬烟,咱们孩儿身世不一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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