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舅王凤生日

　　次日，大舅王凤正生。

　　早早的，6个侯爷兄弟就来给大哥拜寿了，私下里再怎么不和，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的，况且大哥大司马这面旗帜是不能倒的，哪怕王政君贵为后宫皇太后，外甥贵为汉成帝，那也是代表的刘家，王家，云城王家，不能没有大司马。

　　王莽代表王曼支脉，行小辈礼，毕恭毕敬的给伯父贺寿，一大家叔伯坐在一起，看着成年的王莽，不禁一阵唏嘘感叹，想着王曼没有福气，没有过上这么好的好日子。王莽给伯父贺完寿，又挨个的给各个叔叔请了安，就退到后面去帮忙去了。各位叔伯看着王莽，那是眼神中透着真喜欢，不管怎样的贪腐，淫奢，那是社会风气使然，个个王侯将相都这么做，自己出点格就不觉得有什么了。但王莽是一缕清风，自己肯定过不下这样的日子，但却希望自己的儿子们是这个样子，可惜一个个都是纨绔子弟，没一个成材像样的，花天酒地的比比皆是，做学问的很上进的，一个都没有。这也是王莽讨叔伯们喜欢的原因，不仅仅是带大，不仅仅是兄弟过世早的怜悯，而是内心还没有完全的泯灭，哪怕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对自己的儿孙辈有所期待。况且大家也没觉得自己是坏人，整个朝廷做官都这样，好坏就没有了标准。

　　王莽过后，堂兄堂弟们就一房一批，对伯父进行贺寿，当中免不了攀比，贺礼压过别人一头，就得意的向别人瞟几眼，当然这其中肯定有各位侯爷父亲的授意，都想在大司马伯父面前出点彩，好有个更好的安排。

　　接下来就是三姐妹家的祝寿了，王凤家是人丁兴旺，王禁风流成性娶了好几房，共养八男四女。几个姐妹中大姐王君侠嫁给了淳家，二姐王政君成了皇太后，三姐王君力和四姐王君弟虽然嫁得一般，但现在成为皇亲后，夫家过不了多久就会混个一官半职的。皇太后不至于亲临的，现在是大姐和三姐的贺寿。淳于长此时就陪在母亲的身边，给大舅祝寿，随后也给各位舅舅请安，面对淳于长，各位舅舅们也是喜欢的，但和王莽那种喜欢不同，就是觉得这小子讨喜，然后来事，有些黑活不好干，甩给这小子，总给你干得好好的。

　　家族拜寿结束后，百官朝贺开始，好戏正式开演，权倾朝野的外戚王家话事人大司马寿诞，无论如何都会来打个照面，就算是对手，就算是敌人，不来就真的拉破了脸，中国官场，厉来是笑脸相迎，下面使绊子的。不在京城长安的，人不来，礼必到。

　　六位侯爷陪大哥坐在堂上，看着自己的门生一个个的上前拜寿，礼金都很周到，很长面子，他们分布在全国各个部门，有京官，有各郡国的守相，有各州的刺史，这些都来得比较早，算半个自家人吧。

　　整个府内人声鼎沸，拜完寿出了堂，要么找各自相熟的闲聊，要吗借机走动走动，看和各位大人物能否搭上讪，这可是真金白银的名利场，都想结交对自己有用的人。

　　耿定就在四处出击，腆着一张脸，对谁都打着哈哈，没办法呀，人到中年，职位不上不下，又是没有什么油水可捞的苦差，关键是上面没人照啊，没有个过硬的靠山。这次下了血本，把近半年捞的好处全做了寿礼，把要想谋求的职位写在礼单上，还给管账的账房先生一把大刀币，嘱咐他把自己的寿礼放在显眼的位置，期待大司马能第一眼看到，大司马要愿意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叫我干什么都可以，如果能做我的干爹，干爷爷，那更好，只要收编进元城王家，仕余之就扶摇直上了。脸都快笑僵了，耿定发现所有人对他都不热心，没办法，职位低呀。

　　左将军王商也来了，这可不是王凤的弟弟王商，只是名字相同罢了，其父王武是汉宣帝的舅舅，堂兄，王接曾任大司马车骑将军，是活跃于汉元帝时期的外戚家族。他虽然也是外戚，但大司马可是当朝国舅，双方有些不对付，权力正在此消彼长，还没撕破脸，同朝为官不来是绝对不行的。

　　国戚一来，王凤领众兄弟出门迎接，双方很是客气了一番，将王商送至贵宾席休息妥当后，几兄弟的眼神中就交流出了怎样除之而后快的迫切，是啊，双方一个是老牌外戚，一个是新科外戚，一个是实力演绎派，一个是当红炸子鸡，谁看得上谁呀。

　　京兆尹王章来的不紧不慢的，王凤倒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几个兄弟都面露不悦，你不知道你的职位是怎么来的吗，不是大哥看在你是本家，有本事，你一个司隶校尉怎么可能出任京兆尹，就以为你是名门夏侯建的玄生女婿，太傅贡禹的学生就理所应当该你的吗？还是觉得有一个管你特严的老婆夏侯凤，让你14岁就成为一名学识渊博的名士，这些是你出任京兆尹的资本吗？甚或是京城一度美传的“牛衣对泣”是你脱颖而出的吗？你是苦过，读书的时候只能用牛身上的披衣来疫寒，王家不就是看中了你这些品质吗？你出生于世代儒学之家，才华出众，又为同姓，就想培植为羽翼。后来，京兆尹出缺，不是大司马大将军推举，你王章能被任为京兆尹。怎么上台后，不感恩图报，反而和王家若即若离的。因此见着王章，言语就不那么热情。王章还是端着儒学志士的范儿，不卑不亢的和各位挨个打完招呼，轻飘飘的就出去了。

　　王莽仰慕他已久，和他比，王莽觉得自己的条件早好过他百倍千倍，王章哪是一瓢饮，一箪食的艰辛，在濒死的边缘也没有放弃学习。更羡慕他能找到夏侯凤这样的红颜知己做妻子，这可是京城文士口中的奇女子，敢抛头露面，敢陪丈夫风餐露宿的赶考，意志比丈夫王章还要坚定。错过了赶考是夏侯凤让他坚持，”牛衣对泣”时，是夏侯凤骂醒了他，让他留着有用之躯为国效力。自己的妻子史文静也很不错，但那是贴心却少了这份豪迈。一等王章跨出堂口，王莽就迎了上去，逮住机会向他请教。

　　宾客依然络绎不绝，做官的谁敢不来，谁都怕孤立呀。

　　宰相匡衡和御史大夫张潭是前后脚来的，这两位是有名的连裆裤，都是石显最大的王牌，是跟石显最早，上位最快的走卒。他俩是京官中最欢迎的两位，比宰相王商还要受欢迎，明眼人都知道，两个王家快要血雨腥风了，谁也不敢茫然站队。在休息厅里围着他俩的就占据了一大半，司隶解光，耿定，王家的亲信谷永没资格站在里圈，在外围点头哈腰着，给人以多熟络似的。

　　这一大圈子显眼，那另外一个小圈就扎眼了，圈中有太傅贡禹，名儒孔光，京兆尹王章，黄门侍郎李寻，议郎耿育，这圈子是儒学名士，其中还有一白丁，甚是扎眼，白丁谁？元城王莽也。

　　临近中午，冯野王也来了，冯野王是冯昭仪的妹妹，他在汉宣帝汉元帝两朝，从基层县令做起，刚正不阿，秉公执法，风评很好，一直做到大鸿胪，因是当朝汉成帝的国舅，不能出任九卿之职，所以说调任为上郡太守。也许是做法官太久，冯野王不苟言笑，浑身上下透出一种正气，王家兄弟在他面前也收敛了很多，大家言语都干净利落，不像在寿堂，反而像在公堂。

　　阳阿公主没有亲自来送上了花牌和礼单。

　　当王凤准备率兄弟移步就席时，许皇后的父亲许嘉姗姗来迟，许娥才被封皇后两年，汉成帝对他宠爱有加，连代他老父亲也被封为平恩侯，许嘉就有些持女而骄，有意无意的体现出这种傲慢。面对着同样是外戚，许嘉觉得国丈比国舅强多了，当然他也得承认元成王家的势力远强于许氏家族。

　　紧随国丈而来的，就是汉成帝的寿礼了，皇帝之尊，人当然不会亲自来的，维护舅爷的脸面那也是必须的，领头的大太监是老熟人司马监陈公公，宣读礼单时声音分外洪亮，在王凤面前一点也没有驾子，给的润口费也是推了又推，后来才勉为其难的收下了，留他上席而坐，陈公公双手狂摆，说大司马面前怎敢，然后推辞宫中有事告辞而去。

　　皇上的寿礼已经到了，照理说应该就席，但百官在等，王氏兄弟们也在等。

　　王家的一切，都是因王政君而起，一荣俱荣。皇太后的贺礼没到，百官们可都是瞧着的。

　　等待没有多久，中庶子石显踩着点儿来了，在饭点儿前一会儿，再所有宾客落座前，在皇帝的贺礼后，石显带来了皇太后王政君的寿礼。石显首先打招呼的不是王凤，而是先冲着右相匡衡和御吏大夫张潭颌了颌首，再转过来对王凤宣读了皇太后的礼单，末了递上自己的礼单，并说了一大堆贺词。文武百官把他簇拥着，王莽在后面看着，刹那间，他觉得今天的主角不是伯父王凤，而成了皇太后宫中的司马监石显，一个负责管理姑妈车马的小官。

　　这是什么世道，为了权利，为了贪欲，人人都放弃了自尊，阿谀奉承，为了自己不停的往上爬，讨皇帝的欢心，讨皇太后的欢心，讨皇太后身边管车马中庶子的欢心，哪有什么江山社稷，哪有什么黎民百姓，一切不过是讨权力的欢心罢了。

　　不，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还太弱了，先独善其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