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赵云更加想摊倒的是,每日的训练只有扎马,没有其他。中途卢植会来帮他调整呼吸的法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说来也怪,卢植明明没有再指点他任何枪法上的要点,可他使出的每一招看似和以前并无分别,却不论在速度上,还是在力道上,都大大胜过从前,简直如脱胎换骨一般。赵云明白,这是卢植帮他稳固基本功。他以前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总是不能静下心来修炼,每次都想多学点招式,反而忽略了最重要却也最枯燥的地方。
赵云每日枯燥的扎马时光中,看到最多的不是卢植那张石雕铁铸的老脸便是樊红菱那笑嘻嘻的小脸。如此持续了一个多月,在赵云证明了自己可以每一枪都能扎进同一个枪眼中以后,卢植看着院中那棵枣树已然被扎得千疮百孔,或是希望明年还能安心吃枣,于是终于答应赵云改为每日扎马半天。
赵云大喜过望,终于可以轻松点了。果然,上午扎完马以后,下午卢植便开始教授赵云兵法韬略以及阵法。兵法韬略的讲解倒还好,是一个一个的小故事,难点就在于如何灵活运用,赵云还想着改日做个大沙盘,可以与卢植进行沙盘演练。可阵法却是难坏了赵云,其中涉及到的易经五行、奇门遁甲实在是晦涩难懂,赵云学得头都炸了。
夜,赵云正在那奇门遁甲的理论中来回思量,樊红菱却又一次敲响了赵云的房门。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日日相处,要说不产生点什么异样的情愫,鬼才相信。
赵云一见是樊红菱,去他的易经五行、奇门遁甲,统统抛诸脑后。两人一起走到院中枣树下,樊红菱碍于男女大防,始终不敢夜晚独自步入赵云房中,赵云便只好同他一起在户外最敞亮的院中相谈。
樊红菱笑嘻嘻道:“方才我从卢伯伯那里来,伯伯使劲夸你呢,说你努力,而且进步神速!”
赵云看着樊红菱笑盈盈的模样,心中也是欢喜,道:“我就知道,别看他白天对着我时,脸硬的像块铁,可他心中的那欢喜劲早就露出来了。”过了一会儿又道:“红菱,待我有朝一日作了万人敌,届时我戎马天下,你可还愿意和我花前月下?”
樊红菱看看天上明月,院中兰花,羞道:“好好的,怎么说起了这些?”抬起头却迎上了赵云热切的目光。两人相对无语,柔情渐浓。
忽听一声咳嗽,二人惊觉回视,正是卢植那张石雕铁铸的老脸。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觉?”卢植冷冷道。
二人闻声,吓得赶紧各回各房。赵云觉得这一幕怎么那么像高中时,班主任抓早恋时的模样呢?
回房后,赵云因为太过兴奋,很晚才迷迷糊糊睡下。可朦朦胧胧地刚入梦乡,忽觉头发一紧,似是被什么狠拽了一下。他迷迷糊糊地叫了半声,却懒得睁开眼来。
耳边却忽然响起冷峻的一哼:“不想扎马,便立即起来!”是卢植的声音。他的浑身一激灵,腾地翻身坐起,黑暗中却见卢植已经推门而出。
霎时间赵云睡意全消,胡乱穿上了鞋子,也跟着他走出屋来。却见卢植举步如飞,带着他出了卢府,径向山上行去。赵云也只得加快步子,紧紧跟上。
天上月光如银,随着他们脚下山道的盘旋起伏。二人也不知行了多久,脚下却已经没有了山道,奇峰怪石幢幢地晃着苍黑的身影,狰狞地从四处压来。
四周山风鼓荡,云乱雾绕。赵云已经累得腰酸背痛,气喘吁吁。卢植的呼吸声似乎也开始变粗,但他却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赵云咬着牙拼力跟上,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兴奋,莫非这是要传我绝世神功么?
蓦然间一道险峻的石峰在黑暗中兀立眼前,卢植才停住脚步,回头道:“上得去么?”借着月色,赵云只见那石峰陡峭如刀,青岩光滑,丝毫没有手抓足落之处,忍不住喘息道:“这…上去做什么?”
卢植却冷冷道:“上去你就知道了!”
赵云的脸都快愁成一个“囧”字了,道:“我上去没关系,可你也要上去么?”
卢植那石雕铁铸的脸看着赵云,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当然,这峰后有一条小道,我可以慢慢上去。你就在这里慢慢爬吧!”
赵云突然觉得卢植还是不笑的时候比较可爱。
卢植道:“我先上去了,你在这里慢慢爬。”说罢转身不见了。
赵云仰起头来,见石峰光滑如镜,一咬牙道:“神功岂是想学就学的?说不定峰顶也有一把玄铁重剑也说不定呢!”猛然发狠,转身便向石峰攀去。
这千仞危壁峭似斧削,好歹还垂下几根野藤。赵云揪住野藤,拼力向上攀去。摸着黑攀上数十米,就累得气喘不已。
他静静吐纳片刻,觉体内劲力稍复,又一咬牙,便再向峭壁行去。幸亏这些时日日日扎马提水,手脚上的力量早已远胜常人。
赵云拽着藤蔓也不知爬了多久,手脚早已酸软无力,实在是爬不动了。赵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经意向下看了一眼,顿时魂飞魄散。此刻脚下乱云丛生,峰顶也是一眼望不到边,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赵云心中有些害怕了,却忽然瞧见头顶半尺处的石壁上有两处凹洞,一高一低,正好可以借力攀爬。再抬头向上仰望,却见石壁上居然有一串大小不一的孔洞。赵云一愣之下,忽然明白:“这是卢植特意凿的,他还是怕我会摔死啊!”大喜之下,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劲,伸出手去抠住凹洞,将身子向上奋力拉起。
这一个个孔洞间距正好适合人来攀爬,赵云手抠足登,倒比适才揪住野藤上山省力许多。他奋力攀了大半个时辰,已累得四肢发酸,里外衣裳尽数被汗水浸透。这时候他十指都已磨出血泡,双腿突突发颤,再没有力气向上挪动分毫。
忽然涯顶缒下一根绳索,传来卢植的声音:“将绳子缚在腰上,我拉你上来。”
赵云闻言大喜,立即将绳索绑好,手足并用,终于上得涯顶。
这时月光明朗,赵云伫立崖巅,极目远眺,却见群山茫茫,在月色里若隐若现,当真是美不胜收,不由赞叹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卢植讶异的看着赵云道:“想不到你为学过任何经学,却总能语出惊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好诗,好句啊!”卢植大笑,双臂平展,任由狂风吹得他衣襟乱舞,似是要乘风而去。赵云为他豪气所感,也挺身而起,纵目四望。
卢植道:“你可知我为何深夜让你独自攀峰?”他说话之时也不看赵云,更不待他答话,便已接着道,“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早已过了最佳习武的年龄,所以必须以非常手段才能使你快速精进。每个人体内都蕴含有无穷的潜力,只有在身处绝境之时才能迸发!适才你进退不得、生死一线之际,忽然气力大增,这便是潜力迸发之相。现下我正好传你辟邪剑法,这是你生死关头得来的上乘剑法,须当好好练习!”
“辟邪剑法?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么?”赵云在现代时可没少看金庸武侠剧,《笑傲江湖》更是看了多少遍了,辟邪剑法简直如雷贯耳啊。此刻卢植突然说要传他辟邪剑法,赵云听了,不由双腿一紧,心道:“我拼死爬上来,要学的就是辟邪剑法?”
赵云一边想,一边仔细打量着卢植脸上的胡须,眼光顺着胡须往下,又盯住了卢植的胯下。此刻月黑风高,卢植见赵云面色有异,还以为赵云仍自惊魂未定,被吓傻了,于是道:“子龙,你这般努力,学习武艺兵法,所求何事?”
赵云正色道:“自是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卢植听后,不禁放声狂笑,比之刚才更加癫狂,良久才道:“如今汉室倾颓,奸佞当道。建什么功?立什么业?就这样的朝廷,值得你去报效么?”
赵云却道:“建功立业是为了不辱这一身才华,报效国家则是为解救苍生。总不能因为奸邪小人当道,便同流合污或是置之不理了吧?”
卢植听后又是一阵狂笑,道:“说得好!守正辟邪,与他人何干?与世事何干?我这套辟邪剑法便是守正辟邪,救困扶危之意!所谓‘心不正,剑则邪’,若要发挥这辟邪剑法最大威力,需当坚守自身这股浩然正气啊!”
可赵云还是接受不了辟邪剑法,道:“这辟邪剑法,除了要求内心守正之外,外在身体上有没有什么要求?”如果要自宫才能练的话,他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卢植道:“剑法之道,有内在无外在便失去了形式,可是只在乎外在而丢了内在,便是落了下乘。我带你来此,一方面是为了激发你的潜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你在这绝顶之上得以开阔胸襟,练得上乘功夫,你却为何犹疑不定?”
赵云听他言下之意,似乎并不知道金庸小说中也有《辟邪剑法》,但是依旧不能接受这剑法的名字,于是道:“我只是在想,这剑法为何不叫守正剑法!”
卢植怒道:“哼!好好学剑法便是,别胡搅蛮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