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吼公孙宝月,话一出口便甚是后悔,一时呆在那里那里,不知说什么是好。
老丁头见状,默默回了里院,良久方才出来,道:“赵公子,老爷临走前,给您留了书信一封,说倘若回来看他,便将这封书信交给你。”
赵云立即取过竹简,打开,只见上面写道:“子龙亲启,见字如晤。日前曾奉尺牍,始知东光大捷,贼寇破败,余心甚慰。而今天下讻讻,未知孰是,民有倒悬之厄。余思虑再三,当赴至邺,不独为幼子,亦为天下苍生。盼以军师之姿,规劝本初重建讨董联盟,共除国贼。尔为白马义从,不可妄动,更不可追随入邺。当力劝幽冀和睦,共往击董,则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赵云看罢书信,仔细回忆历史,袁绍从未有再度建立什么联盟,反而大败公孙瓒,成一时霸主,不由仰天长叹道:“先生啊先生,那袁绍狼子野心,若真的有心讨贼,之前的关东联军又哪里会那么快瓦解?你又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
公孙宝月见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努力收起眼泪,取过赵云手中书信览阅,不禁叹道:“卢先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义气确实令人敬佩,而这心怀天下的胸襟更是让人敬仰。可是袁绍杀了我堂叔,这个大仇我父亲断不会不报,”
卢植的书信倒教赵云冷静了下来,赵云思虑了一会儿道:“这倒不一定。当初袁术逼你堂叔与袁绍交战,实则是想告诉你父亲,若想与他结盟,就必须与袁绍斩断关系。只是袁术也没想到会因此害了你堂叔。”
公孙宝月一听,点头道:“确实如此,可是既是袁术害死了我堂叔,可为什么我父亲依旧是选择和袁术结盟,攻打袁绍呢?”
赵云道:“有道是‘远交近攻’,袁术在远,袁绍在侧。与袁绍结盟攻打袁术,只会壮大袁绍,对我幽州并无益处。可若是结盟袁术,共击袁绍,则可趁机瓜分冀州。你父亲如今之所以选择与袁绍开战,一则告诉袁术,与他结盟之意;二来则是趁袁绍立足未稳之时,多拿下几座城池。其实你父亲也明白,如今他根本吞不下冀州。你堂叔之死,对你父亲而言,只不过是多了一块战争的筹码而已。”
公孙宝月至此恍然大悟,同时却也大为痛心,难道只是为了这些利益纠葛,就可以枉顾亲情,就连嫡亲血仇也可以作为政治筹码吗?
公孙宝月满面凄然,问道:“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赵云道:“卢先生现在是希望我们幽冀能够和平共处,至少先灭了董卓。而太守现在是希望与袁绍开战,趁机再拿冀州几座城池。”
公孙宝月又是担心又是满怀期待道:“他们二人主张是对立的,你、你要如何选择?”
赵云微微一笑,道:“对立吗?我看未必。要与袁绍和谈,则必须要有足够的筹码。现下与袁绍开战,则是获得筹码的机会。我刚才也说了,你父亲根本吞不下冀州,顶多能够多下几座城池罢了。这正是可以谈判的筹码。而且,只怕这一战……”
公孙宝月见赵云欲言又止,疑惑道:“这一战怎么?”
这一战,历史早有记载,白马义从将会遇上他的克星——先登死士!可这,赵云又如何能告诉她?
赵云只好岔开话题道:“不管这一战如何?先生并不知道红菱已经独自一人前去找他了呀,红菱又该怎么办呢?”
老丁头立即道:“这个赵公子放心,红菱小姐刚走,我就已经让阿四追了过去,命阿四无论如何劝回小姐,如若不能劝回,就命阿四一路护送小姐前往邺城。阿四这些年随老爷往来奔走,前往邺城不在话下!”
赵云听闻此言,方才稍稍放心。眼下也别无他法,决定在卢府吃过午饭后,便立即动身返回渤海。
公孙宝月看着府中一切,总是会想起这里是赵云和樊红菱曾共处之地。她一边不想脑补这些事情,可一边又忍不住旁敲侧击赵云和樊红菱发生过那些故事。
当她知道樊红菱曾月夜送瓜,更在枣树下花前月下,赵云还唱了首《醉赤壁》与她听,心中醋意大发,却又无处宣发。
只得把气撒在路上,她驾的是汗血宝马,即使是赵云的夜照玉狮子也追赶不上,赵云只得勉力追赶,七日路程竟只需五日便即赶到。
二人来到渤海郊外,后军大营竟已撤去。二人又一路赶去南皮城内,始知公孙瓒已在公孙范的协助下,与袁绍在磐河一带展开决战。
赵云大惊,立即带领公孙宝月赶赴磐河大营,这一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公孙瓒的转折点,他以前不敢真正改变历史,可这一次关乎到卢植和红菱,他已经顾不得了,而且他隐隐觉察到,这天下似乎已经在偏离历史轨道了。当初李荣在此送他的那双带有鞋带的战靴又一次涌上心头,那双鞋带的背后到底是谁,他真的也是个穿越者吗?
赵云和公孙宝月一路奔赴,前方不远便是磐河大营。忽而,远处隐隐传来刀兵相接的声音。公孙宝月急道:“不好,看来我父亲已经和袁绍交锋了!”
赵云安慰道:“小姐莫慌,先去看看战况如何!”
公孙宝月点了点头,在马背上抽了一鞭,向磐河快速奔去。
行不多时,只见大量溃败的北平军向二人跑来,公孙宝月立即拦住一人,问道是怎么回事。那败逃士兵道:“二小姐?我军与文丑大军正面相抗,可长公子却并未按照约定,领白马义从冲击敌军右翼,致使我军遭到文丑大军掩杀。我军溃不成军,连太守如今都不知所踪了。”
公孙宝月咬牙切齿道:“又是公孙续这个成事不足的混蛋!赵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云看了看败军后方,只见有数不清的士兵向此处败逃而来,道:“二小姐,你的汗血宝马速度举世无双,可快快乘此马寻找太守。末将在此收拢败兵,挽回败局!”
公孙宝月点头称是,立即乘马奔向战场。
赵云凭城防令牌,渐渐收拢起败逃士兵。他领着这些残兵赶到战场,正遇上先锋严纲在敌军之中往来冲突。赵云当即领着残兵冲杀而入,会着严纲道:“严将军,我军如今军心已散,不如撤兵吧!”
严纲却道:“不可!方才二小姐已经护着太守退往土山上去了,本将无论如何也要阻断这条退路!你放心,我已放出讯号,长公子稍后便会前来会合。届时,我等必可全身而退!赵子龙,你马快艺高,快快去寻太守,护他撤退!”
赵云领命,当即留下残兵,只带数十人,向土山奔去。他命这数十人分散去往山上,一旦发现太守行踪,便立即发出讯号。
行走多时,天色将晚,刀兵之声却愈发声响了,赵云却始终不曾寻到公孙瓒和公孙宝月二人。不得已,赵云只上得土山顶上,巡视四方。
忽然,三匹快马由远及近。一声清脆的女声喊道:“父亲先走,我来殿后!”
赵云回首,正是公孙宝月护着公孙瓒而来,身后还跟着一名黑面丑将!只见公孙宝月头盔已失,青丝散乱,正与那长满络腮胡子的黑面丑将战作一团。而公孙瓒也是披头散发,慌不择路而来,一抬头目光撞上赵云,面色尴尬不已。
赵云当即放出讯号,道:“太守放心,援军稍后就到!”就在此时,忽听公孙宝月一声惊呼。只见那黑面丑将三招两式间将公孙宝月打翻下马,冲将过来直取公孙瓒。
赵云长枪一抖,立即架开这黑大汉的长枪。公孙瓒慌乱之下,竟自己跌下马来。黑面将见赵云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也不在意,平挽了个枪花,手上重了三分,又一次向身旁公孙瓒杀去。赵云哪肯放过,又一次将丑将的长枪架开,手臂竟微微有些发麻,心知此人殊不简单,定是名将。
公孙宝月当即赶紧扶着公孙瓒,远观二人。黑面将大怒,他原本就相貌丑陋,此刻又满脸凶相,端的是凶神恶煞,令人胆寒。丑将长枪攒刺崩打,招招攻取赵云要害。赵云当即运开梨花枪法,长枪舞若梨花,与那黑面将枪来枪往,竟打了个旗鼓相当。黑面将惊讶异常。
公孙瓒惊魂甫定道:“宝月,你可知道,此人正是袁绍帐下四庭柱之一文丑,性情极傲,平素能入他法眼的可没几人。想不到子龙竟能与他打个旗鼓相当,先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公孙宝月听得父亲夸奖赵云,内心暗喜,道:“我早就和你说了,这赵将军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啊!”
公孙瓒面色尴尬,道:“这事,等回去再说吧!”
文丑与赵云战了五六十合,枪法渐急。他乃河北名将,竟五十合拿不下这无名小子。传将出去,颜面何存?赵云此刻心中却是又惊又喜,他自艺成以来,还从未有与名将相抗过,如今得知眼前之人正是文丑,正好可以试试自己的斤两。
文丑抖擞精神,手中黑枪轮转,又重又急。此刻,文丑已将赵云视为平生大敌。赵云却是静下心思,使开家传梨花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将枪舞得滴水不漏,点点银枪似遍体梨花一般护住全身。
文丑怒甚,黑枪横扫。这是文丑的看家绝技金刚挚尾,讲究以气御劲,威力蛮横而且角度刁钻,令人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嚓!”,火花蹦闪,两杆长枪紧紧绷在一起。文丑如同黑金刚降世一般,口中发出呼和之声,不断向手中长枪催加劲力。赵云咬牙相抗,此刻二人已是纯粹的拼膂力,没有丝毫招式上的讨巧。
公孙瓒大惊,急道:“糟糕了,子龙是以招式见长,可这文丑此刻却偏偏和他角力。子龙年纪尚轻,岂能与文丑相抗,只怕过不多时便要败下阵来。”
公孙宝月急得直跺脚,可自己方才也已受伤,爱莫能助,忙道:“那可怎么办?”
公孙瓒也是无可奈何,道:“如今,可以救他的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