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卫眼见赵云近在咫尺,却是下坂走丸一般,往来迅捷,虽手持毒刃,却半分奈何不得。甚至好几次差点被他神出鬼没的腿法踢中,已是险象环生。
公孙续抽空看了眼丁卫,心中暗骂了一声“蠢猪”,可自己这边也好不到哪去,眼瞅着就要被自己亲妹妹打败,丢丑于人前了。忽而心生一计,罢手立于一边,公孙宝月见他突然停手,内心惊疑不定,恐他又有什么诡计,所幸赵云那边并无大碍,心中稍定,正准备出言再度指引。
却听公孙续大声骂道:“丁卫,你身为白马义从,居然敢当众刺杀上级长官,你是忘了我白马义从的宗旨了吗?全体白马义从听令,背诵白马义从宗旨与丁卫知晓。”
周围围观的白马义从不由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背什么宗旨啊?可军令如山,这些白马义从当即就开始朗声背诵:“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千万军人同喊,端的是振聋发聩。
公孙宝月明白了,这巨大的朗诵之声掩盖了一切声响,任谁也无法在此等环境中听音辨位,而自己指点的声音赵云也再也听不到了。原本在地上闪展腾挪的赵云立即停止攻击,如今耳目皆不能用,贸然出击反而会陷自己于危险之地。
丁卫如何不知这是公孙续有意相帮,慢慢绕道赵云身后,其实这实在是多此一举,赵云此刻目不能视,面前背后都是一样,但如此倒给了赵云以喘息之机,令赵云躲开背后偷袭。
公孙续见此举奏效,大声道:“你们接着念!给赵将军鼓气,我不说停便不许停!”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这原本令北塞游牧闻之丧胆的口号,如今在幽州大营的上空一遍遍的激荡,只是如今却是因为内斗而喊出。公孙宝月气急,怒目瞪向公孙续,却也无可奈何,一切只能靠赵云自己硬撑了。
不过片刻功夫,赵云身上已经多处中了丁卫的拳脚,所幸赵云一直防备着他的右手,故而并未被毒刃伤到,但这样下去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赵云且战且退,忽而在地上摸到一捆绳索,正是方才丁卫割断捆缚自己的绳索。赵云立即拾起,运绳成鞭,虎虎生风,护住自己周身,令丁卫不得前进半分。
丁卫手上功夫也不含糊,方才的心浮气躁,经过这么长时间以来,也已静下心来。他凝神于赵云的鞭稍,以手上短刃一点点割去,片刻之后,赵云的长绳已然短了不少,护身范围也小了不少。
赵云心中焦急,却也无奈。待得手上绳索已不过五尺之时,索性全力向前击出,直攻丁卫胸口。丁卫顺势躲过,再次向赵云又稳又狠地扎来,角度之刁钻,岂是赵云在听觉、视觉全失的境况下能够避开!
眼见这匕首就要扎进赵云的胸膛,忽然一物击来,丁卫没做反应便一刀向其划去,原来是个水囊,这也能攻击人?丁卫一声冷笑,正准备再度去攻赵云,忽然觉得眼睛一阵刺痛,疼痛之下竟令丁卫这种身经百战之人也忍不住在地上打起滚来。只见他已扔开了匕首,双手捂着眼睛,却不断有血水指缝中流出,他瞎了!
那水囊正是公孙宝月所扔,原本她趁众人注意力皆在赵云、丁卫之际,悄悄拿来水囊,准备扔与赵云,让他得以清洗眼睛,可赶回来时,正是丁卫发出致命一击。公孙宝月不做多想,忙将水囊当做暗器扔向丁卫,结果被丁卫划破,水囊中的清水沾上刃上剧毒立即变作毒水,恰好蹦进丁卫的眼中,这刃上之毒可比刀鞘中喷出的毒雾剧烈多了,所幸这毒经过清水的稀释毒性大减,只是毒瞎了他的双眼,而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但身为军人,领了军令,便必须遵从,因此他们依旧在大声地念着口号:“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这口号原本是为了帮助丁卫刺杀赵云,然而此刻却成了莫大讽刺。
赵云虽然双目暂时不能视物,却也知道生了变故。公孙续脸都气歪了,令众人停止再念。公孙宝月又递过一副水囊,叫赵云洗过眼睛。赵云洗过眼睛,虽仍是红肿,却已是勉强能够看见了。
赵云扣下短刃,令人再度将丁卫拿下。公孙续也没必要再做阻拦,只得任由提走,拂袖而去。
赵云点头致意公孙宝月,道:“多谢二小姐救命之恩!”
公孙宝月满脸关切道:“赵将军,你的眼睛……”
赵云道:“末将眼中并非是什么剧毒之物,只是丁卫的那双眼睛定是无救了!”
公孙宝月嗔道:“都这时候了,还管别人眼睛。快传军医给你看看吧。赶紧跟我走!”
赵云却道:“属下无碍,想先行回营,还望二小姐应允。”
公孙宝月哪有不允,当即回道:“也罢,你在这里我也不甚放心。不如安排人护送你回城外大营,再行医治。我此刻便去堂叔那里,请求他颁下第十四条‘斩’令!”
赵云听了,面露一丝笑容,道:“如此,末将替全城百姓,感谢二小姐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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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衙之中,公孙宝月十分庆幸公孙续不在。费尽一番唇舌,又是撒娇、又是怒斥,才说服公孙范颁下这第十四道斩令。之后,公孙宝月又立即抽身返回城外大营。
刚一入营,严纲便愁眉苦脸上前道:“二小姐,不得了了!那赵子龙回营后就向末将请辞,末将哪里敢答应。谁知那赵子龙胆大妄为,竟直接挂印破营而去啊!长公子如今已经大人去追了,我也不知道是期盼他追上好,还是追不上好!”
公孙宝月闻言大惊,立即问清了赵云出营方向,策马追出。赵云的坐骑乃是夜照玉狮子,除了她座下红梅,谁人能追的上?可她追得上却又能如何呢?倘若赵云不肯回,她哪里又拦得住呢?
约摸追了一个多时辰,公孙宝月发现赵云竟然被公孙续率人困在了一处山坳中。
想来是公孙续知道自己马速不及,利用这黑夜以及对周边地形熟识的优势,将赵云逼到此处,然后加以围困。
赵云见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质问道:“公孙续,我已经再三忍让,如今也已决定离开此地,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公孙续狞笑道:“放过你?你深夜闯营而出,当以逃兵论处!格杀勿论,我为什么要放过你?”
赵云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着牙道:“方才在军营,我若不是见机逃出,此刻已经被你在军营暗算了。公孙续,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公孙宝月听到此,不由心中暗骂:“难怪他公孙续没有去堂叔那里告状,原来是带人来赵云军营暗害他了。看来赵云之所以出逃,是被公孙续逼的!”
公孙续哈哈大笑道:“欺人太甚又如何?本少主最爱干的就是欺人太甚!白日里,你又是破我的正反四象阵法,又是单枪匹马捉拿丁卫,如今你的威风八面呢?哪去了?今夜可就厉害了,为了再涨涨你的威风,老子特地带了五百白马义从出来!来吧,抖抖你的威风吧!”
赵云气得浑身发抖,竟是说不出话来。
五百白马义从在公孙续的命令下,将山坳的唯一出口堵住,准备向赵云发出致命的冲击。赵云看看周围地势,当即奔马跑到那山崖峭壁之下。
真乃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妙一招,如此白马义从反而不好冲击了,因为一旦冲击,很容易刹不住脚,撞在了石壁上。
白马义从无奈,只好取出弓箭,万箭攒射,希望能将他逼出绝壁。赵云黑夜之中,不能看清所有羽箭,只得以梨花遍体将羽箭尽数拨落。
赵云知道此法必不能久守,当即纵马向白马义从冲去。白马义从见赵云冲来,心中大喜,正准备也向赵云发起冲击。谁料赵云忽然改变方向,向着白马义从的左翼冲来。
白马义从见机,纷纷向左翼靠拢,绝不能让他冲出重围。可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这刹那之间,马上的赵云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
那夜照玉狮子冲向左翼后,身形一顿,有快速向右翼奔去。公孙续见众人呆立不动,斥道:“你们怎么还不行动?呆在那里做什么?”
早有人向他禀报道:“长公子!赵云不见了,只剩下那匹马!”
“人不见了?”公孙续正疑惑着,忽见那夜照玉狮子正从白马义从右翼奔出,他早就觊觎这匹神马了,下令道,“这匹马我也要了,给我生擒住!”
众人正准备奔向夜照玉狮子,岂料赵云又凭空出现在了夜照玉狮子的马背上,直直冲向公孙续。
公孙续吓得大惊,竟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赵云生擒到了马背上。
原来,赵云使了招蹬里藏身。这一招在后世是极为常见的一招,可彼时马镫才刚刚普及开来,哪里会想到这样匪夷所思的马术!加之在这样的黑夜之中,赵云蹬里藏身便更如变魔术一般,叫人捉摸不透了。
赵云擒住了公孙续后,不敢稍作停留,急速奔逃。迎面正赶上公孙宝月,赵云不愿与她多说,一拽马缰,竟与他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