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中午,在门口迎来送往的陈火注意到一个老头,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头上戴顶蓝布方帽,身着青衣腰间却系了一条碎花裳,如此花哨的打扮即便是在开放的大唐也不多见。
老头手持一根木杖,上面悬挂了一只葫芦,看到陈火盯着自己看,老头轻咳了一声。
“小哥儿,是觉得老夫很好看吗?”
“不不不,呃,是是是。”陈火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头倒是自己笑道:“老夫自然知道你是因为我好看才盯着我。”
陈火轻咳了两声没有回答,心想,哪来的疯老头子,这么自恋。
老头抬头看了看楼外楼的招牌,嘴里念叨着:“楼外楼,总算到了。”
“老丈,您是来吃饭的吗?”陈火客气的问道。
“对,来尝尝最近驰名浙西道的楼外楼是什么味道。”
陈火忙上前引着老头往里面走去,然后介绍道:“老丈,咱们这一楼是大厅,有自助餐和点餐两个区域,自助餐呢就是不能点菜,但是不限量吃,点餐区就是可以点自己喜欢吃的。”
老头抬头看了看问:“那二楼呢?”
“二楼是包间。可以吃到一部分一楼点不到的菜,还能喝到本店专供的酒钱塘春。”
老头眼睛一亮道:“对,就是钱塘春,老夫要去二楼包间。”
陈火笑笑道:“不是小的劝您,二楼包间是有最低消费标准的。”
“怎么,怕我没钱吗?”老头戏谑道。
陈火见老头也不生气就解释说:“包间的最低消费是三百文,正常是五到八个人一桌,你一个人着实是浪费了些。”
“你不用替老夫考虑,老夫就是来尝尝美食美酒的。记住,小哥儿,钱不是问题。”
“阿火,还不赶紧把客人带上去。”梅乾出现在楼梯口说道。
老头看了看梅乾道:“你是这店的东家?”
梅乾惊讶道:“老丈认得我?”
“嘿嘿,略有耳闻。”老头嘿然一笑道。
梅乾忙上前搀着老头往楼上走去,边亲热问道:“老丈怎会认得我?听口音你可不是本地人啊?”
“嗯,的确不是本地人。老夫是复州人士。”老头慢悠悠说道。
老头口中的复州就是现在的湖北天门。
梅乾想了想,自己好像并不认识复州人,便继续问:“那怎么会知道我?”
“还不是你的酒楼太出名,小东家也太出名?”老头在梅乾的引领下坐在了申字号包间内。
梅乾便以为是寻常食客传播的名声,于是给老头把酒楼的拿手菜介绍了一下,老头手里拿着菜单看了半天。
“也没吃过,你给推荐几个吧。”
“你看,这几道菜无论色香味都是上乘……”梅乾就挑着几个适合老年人的菜给他介绍了起来。
“嗯,好,都上来吧。”
梅乾喊来服务员把菜名记录下来,然后给老头斟上了茶便要离开。
“等等。那首望海潮是你所作吧?”
梅乾一愣问道:“你知道那首词?”
“嘿嘿,我想不知道都难啊,现在滁州苏州等地的乐坊都在传唱你那首词呢。”老头捋须笑道。
梅乾心里想,没搞错吧?我写的是钱塘啊,怎么杭州还没传唱外面都开始火起来了。
“你刚才说到的那几道菜叫什么来着,老夫记录一下。”老头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
“你记录这个做什么?”
“我希望走遍大唐,吃遍大唐,饮遍大唐,然后记录自己的足迹和吃过喝过的东西然后点评一下。”老头翻开册子认真解释道。
“原来你是个美食博主啊?行走的大众点评?”梅乾笑道。
老头疑惑问道:“什么是博主?什么是大众点评?”
“哦,没什么,老丈,菜名我帮你写下来。”梅乾接过册子从老头手里拿过笔蘸着小竹筒中的墨水写了起来。
这时一个服务员过来对梅乾道:“东家,咱们的新牌匾到了。”
梅乾恰好写完,便对老头道:“老丈,一起去看看?”
老头觉得反正也要等上菜,便痛快答应一起下了楼。
楼门口几个信义坊的汉子抬着一大块蒙着红布的牌匾,陈火和吕峰正招呼他们小心的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有几个小厮已经抬来了竹梯子,吕峰指挥着小厮们把梯子架在了一旁。梅乾掀开红布瞄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东家,你看现在要不要换?要不要等个吉时?”吕峰请示道。
“我看就直接换吧,别管那些时辰了,人定胜天,只要人齐心,就没有不发财的道理。”梅乾摸着下巴道。
老头抬头看了看天道:“东家运气好,现在就是吉时。”
一伙人上了梯子把牌匾换下,梅乾跟吕峰一起摘下了红布,露出了那面金漆牌匾。
老头抬头看看那字啧啧赞道:“好字,不愧是颜太师的字。”
梅乾听罢问:“老丈还认识颜太师?”
“不认识,只是认识他的字和名字而已。颜太师的字又有几人不知,不然小东家也不会挂这里吧?”
“老丈,楼上用餐吧,菜应该差不多了。”梅乾满意的陪着老头上了楼。
到包间时,菜果然已经上齐了,酒坛子也摆上了,老头自行坐下大快朵颐,梅乾则离开包间去忙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梅乾回到包间查看,却见老头倚着墙在册子上记录着什么。
“老丈,先吃饱了再写啊。”
“不不不,你这酒太烈,我怕一会醉倒记不住了。”老头其实脸上已经泛红。
“我们店里的酒菜如何?”梅乾得意的问。
“好,非常好。菜肴可口,美酒醉人。”老头一边写着一边回答。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美中不足,你家的茶差了点。”
“其实不差,这茶已经是杭州不错的了,采自西山之上,制团、烤炙、碾细、烹煮,一道工序都没少。”
“但是仍然不好。”
“老丈还挺挑剔,对茶有研究?”梅乾问道。
“还行,一生好茶,写了本关于茶的书。”老头合上册子笑眯眯看着梅乾。
梅乾惊讶问道:“你可是陆先生?”
老头微笑道:“看来陆羽还是有些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