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心里一震,二两银子可是他几个月的俸禄呢,这小子出手竟如此阔绰。所谓拿人手软,狱卒看了看梅乾道:“知道了,家住哪里?”
梅乾又伸出了左手道:“家住江边梅家坞,官爷去了就找春子家,把这个给她。”
狱卒又一次伸出了手接过梅乾左手递过的东西一看,竟是一枚铜蜻蜓,便说了句:“知道了,等信吧。先给你们两只碗凑合用着。”
那铜蜻蜓就是前日梅乾和春子钓鸡用的那枚,梅乾平日里都是随身携带的,至于随身携带的目的,大家自行猜想。
狱卒递过来两大碗粥便又去给其他犯人盛饭了。梅乾看着这清澈见底的“粥”苦笑着对老爹道:“昨天还在喝鸡汤,今天就清汤寡水了。”
“喝了吧,好歹也是一餐饭。”梅公明拍了拍儿子肩膀道。
梅乾点了点头端起那碗粥喝了起来,这粥的味道与昨日喝的水的味道一般无二,一股咸卤之味。
如果能有机会出去,可得抓紧让李泌老头治水,不然喝一辈子卤水可咋办?梅乾心里如是想着。
待他吃完,梅公明看他碗底还有几粒米,便对梅乾说:“乾哥儿,把那几粒米吃干净,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虽然是牢饭,也是农户辛苦种出来的。”
梅乾脑袋一大道:“儿子知错了。”
阿水凑上前对梅公明道:“这位郎君是个读书人吧,不过看样子你应该是没功名吧?”
梅公明惊道:“这位小哥如何知道我的姓名的?”
阿水一愣,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
张大悦在县衙内堂对着随从们道:“倒霉,真他娘的倒霉,竟然遇到这么两个货。”
昨日去过梅家坞的两个随从互相对视了一眼对自家主子道:“明府,那父子二人怕是不想应征去打仗才来闹事的。”
“哦?你们认识?”张大悦狐疑的看着这分别叫刘大刘二的随从问道。
“昨日我兄弟二人接县丞消息说淮西要买兵,我们便扮成军士去江边几个村子去征调兵丁,见过这二人。”刘大便对张大悦道。
“嗯?淮西要的兵?”张大悦问道。
“没错,说是一个大人给两贯钱,半大小子一贯。”刘大透露道。
张大悦自然知道这买兵是什么意思,自去年开始他就与他的二把手县丞胡图聃一起做起了买卖兵丁的勾当。让自己的手下的随从差役扮成朝廷的军士,前去各村征调兵丁,然后卖给几个方镇的节度使。
从河北四镇到淮西镇的节度使都是他们的主顾,这一年多来他们一共卖了几千个兵丁出去了,获利达到了上万贯钱。
“好险,如果今天让李泌老儿听到了,恐怕没有本官的好果子吃。”张大悦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
“明府,我看咱们不如给他们罗织个罪名以发配之名送出去,半路卖给淮西得了,一方面得个清净,还能顺手换成钱。”刘大小声对张大悦道。
刘二也点头道:“不快点动作恐怕会夜长梦多。”
张大悦摸了摸自己的胖脸道:“就是不知道怎么跟李泌老儿去说这事,容我再想一想。”
梅家坞春子母女在家中等待着梅公明父子回来,但眼看已经未时了还不见人影,两人心中未免嘀咕起来。母女便寻思着不如去村口看一看,这样能更早的看到他二人是否回来,也好早些安心。多年的邻居让春子母女将梅乾视作了自家人,她们自是希望父子二人能平安归来。
但即便是在村口能看的更远,也没能让母女看到她们想看到的景象。
就在她们准备回去准备晚饭的时候,一个陌生人远远的往村子走来。梅家坞不是在大路上的村子,因此极少会有人因为路过而从村口经过,可以断定此人定是奔着村里来的。
那人走近后喘着气对二人道:“这位娘子,请问这是梅家坞吗?”
母女紧张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村里可有人叫春子?”
母女对视一眼,春子娘紧张的问:“你是干什么的?”
“有人托我给她带了样东西。”那人道。
“是什么东西?”春子皱眉问道。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春子问:“莫非你就是?”
春子看了看自己的娘亲,对那人点了点头道:“我就是,是什么人托你的?”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展开布包后里面露出一只铜蜻蜓,春子看到这只铜蜻蜓后大大的眼睛瞪到了极限,她用手捂着嘴不敢说话。
这来人便是钱塘县大牢的狱卒,正是收了梅乾银子的那个。
“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他和他爹被抓进了大牢,让我将此物带给你。”狱卒将铜蜻蜓递给了春子道。
“你收好,我得赶回去了。”狱卒见自己任务完成,二两银子到手,心里也是如释重负。
春子母女赶忙福了一福道:“多谢了。”
见狱卒走远后,母女忙是回到家中,春子娘问道:“这不是你和乾哥儿钓老母鸡用的铜蜻蜓吗?”
“是呢,恐怕那人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乾哥哥和隔壁大伯被抓进大牢了。”春子紧紧的握着那只铜蜻蜓道。
“这可如何是好?”春子娘揉搓着衣角惴惴不安道。
春子站起身道:“阿娘,我要去救乾哥哥。”
春子娘赶忙拉住她道:“你疯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救?况且现在天都要黑了,你怎么去?”
“可是……”春子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心急如焚,梅乾和她从小一起玩大的,两人之间说情同兄妹都不为过。
“咱们去问问村正,看看他有什么法子没有。”春子娘拉起女儿的手往门外走去。
恰巧村正梅梁忻溜溜达达的也进了她们家的院子,他看着春子娘焦急的神情问道:“春子娘,这是要去哪里呢?隔壁书生父子今日没回来吗?”
春子答道:“没回来呢。”
“正要去找你呢,他们父子自早上出去现在还没回来。”春子娘故意把话留了一半。
“不应该啊,今日只是录个名册,怎么不得回来收拾收拾?”梅梁忻奇怪道:“这淮西……呃,嗯,那再等等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改口说。
春子娘一听感觉村正似乎有事隐瞒,便道:“等他们回来我让他们去跟你说。”
“行吧。我先走了。”梅梁忻背着手便出去了。
“阿娘,不是说要问他吗?”春子奇怪的问。
春子娘摇了摇头道:“阿娘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明日阿娘带你去城里看看情况。”
春子听罢,只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