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乾怀揣着七十贯钱的柜票走在杭州的街道上,随着梅公井的落成,杭州的人肉眼可见的增多了。以前的杭州就是个货物集散地,流动人口多,常住居民少,现如今杭州最火热的两个行业便是建房和住宅牙行。
一是因为有了梅公井后杭州变的宜居起来,六口梅公井周边大量的地皮等待开发,建房子的需求多了起来。再就是往来经商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愿意在杭州城内租房买房的人也便跟随着多了起来,所以住宅牙行的生意也跟着好了起来。
先前那些不太支持建六井的本地富户如今一个比一个积极,他们不仅得到了衙门高息的借贷投资机会,还得到了梅公井周边地皮的经营机会。虽然只有几年的使用权,但是他们仍然认为能够吃到足够的红利。
梅乾早就与梅公明商议过把刺史衙门给的那块地皮租出去,所得的租金足够他们生活所需,剩余的部分还能供他们父子读书所用。
如今拿着这七十贯钱,梅乾准备大干一番,顺便解决一下信义坊的父老的就业问题。
“希望李茉芸这个锦鲤荷包能给我转运,让我从倒霉体质变为锦鲤体质。”梅乾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
结果光顾低头走路的他一下子撞到了别人身上,由于对方太过强壮把他反弹回数步。
“走路没长眼睛吗?”那人嚷嚷道。
梅乾仔细看了看那人笑道:“杨同,你吃了枪药吗?”
那被撞的人正是杨记铁匠铺的杨同,黑又硬的杨同低头看了看,嘿嘿笑了起来:“原来是乾哥儿,最近又发财了吗?”
“发财?倒是没有,不过也快了。”
“哦?又有路子了?”杨同支棱起耳朵听着。
梅乾道:“跟你不沾边,不过我倒是有样东西需要你做一下。这东西有些复杂,图纸我画好了,你瞅瞅。”
说着他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杨同,杨同展开图纸一看,上面是一个锅盖模样的东西,不过多了好几个管子口。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好生奇怪?”
“别问那么多,就问你能不能做?做不了我另找人。”梅乾白了他一眼道。
杨同感觉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他脸涨得通红,当然他皮色太黑一般人看不出来。
“你说啥?在这杭州城就没有人比我杨记铁匠铺手艺更好!你什么时候要?”
梅乾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半个月后吧,也没那么急。”
“等着瞧好吧,半个月后来取货,做不好我倒贴给你。”杨同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嚷嚷道。
“那成,老样子,我可不给定金,到时候取货一把付清。”
“行行行,以后有好活记着我就行了。”杨同把图纸收好转身离去。
梅乾望着杨同的背影道:“能不能让大唐百姓喝上蒸馏酒就靠你了,兄嘚。”
……
自从梅公井落成后,梅公明被继续留在刺史衙门做些文书工作,一方面是经过这次机会他的文书功底得到了认可,另一方面是李泌不像别的官员都带着一个幕僚团上任,大量的书写誊抄的工作需要人处理。
衙门与梅公明约定好,每月十八和十九他可以休沐两日,月底可领取五百文的俸钱。
五月十八这一日,梅公明休沐,梅乾这些日子忙着和陈水他们筹建楼外楼基本都不回梅家坞住,所以梅公明也就没回梅家坞。
到了中午头上,梅公明在外面简单吃了点东西,回到他租的小屋躺着睡午觉。刚睡了没多会,有人来敲门问:“是梅先生的住处吗?”
梅公明懒得起身问道:“哪位啊?”
“我是李使君派来的,他说让您抄了一份钱塘县的人口田亩记录文书,他要着急看,特命我来取。”
梅公明忙坐起来从书桌上扒拉了几下找到了几页纸,推开门递给了门外那个衙门差役打扮的人道:“都在这里了,你且拿去吧。”
那差役收好与梅公明告别之后便快步离开,梅公明闭好门又躺回床上继续睡他的午觉。
刺史衙门中,李泌一边翻看着梅公明抄写的文书一边在一本账簿上勾画着相关内容。等他把最后一页文书看完后,他随手一丢,本来该落在桌案上的纸张却滑落到地面上。
李康忙上前捡了起来,将其放回李泌的桌案上,李泌合上账簿刚要起身离去,却注意到那页纸的背面有几行字。
他再次拿起来那页纸,看了看并不自觉的读了出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李泌将手负于身后在值房内来回踱步,不时再次看看那纸上写的字。良久他叹道:“梅公明是君子,他安贫乐道且情操高洁,实在是难得。如今的大唐,这样的读书人可不多见了。”
“使君这是夸谁呢?”
“周长史,你来的正好,来来来,奇文共欣赏!”李泌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刚进门的周长史道。
周长史接过来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他点头道:“写得好,写得好啊,这种情操下官也是自叹弗如啊!”
“你来猜猜这是谁写的?”
“下官猜不到,难道是使君的道友?”周长史猜测道。
李泌微笑着摇摇头道:“此人是这衙门中人,前些日子还与你来往甚密。”
“是吕参军?”周长史疑惑的问道。
“不是,再猜。”
“不会是梅公明吧?”周长史惊讶的问。
李泌点点头道:“本官听闻他在城内租住了一处小屋,仅能容下一床一桌,着实是陋室啊。”
“他能写出这等文章?”周长史有些震惊,梅公明写写记记是不错,但从没见过他写文章,也没想到他还有此等君子之风。
“本官也有些震惊,之前还说他愚钝呢,看来是我老眼昏花错看了他了。”李泌微笑摇头道。
“幸好这次给他解试的机会,不然朝廷就错过这才俊了。”周长史满脸庆幸道。
梅公明在竹床上突然打了个寒战,他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大热天的怎么还把我热出寒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