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刚才背着陈征‘跳大仙’的那位精壮男子,但陈征的灵魂,却是跟他首次见面。
别人并不清楚他的状况,救命之恩不当面道谢,这样会被旁人认为没教养,不懂礼数。
陈征只好充愣装傻的晕昏。
“福根,现在好些了吗?”那青年男子并没计较这些。
陈征闭着眼睛,羞涩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把你弄回家去。”
话音刚落,那大汉拎起陈征的两只胳膊,像甩一捆稻草似的,很轻松地把他放上后背上。
同时,他伸出有力的双手,端起那大木盆河蚌抬腿走着,健步如飞。
陈征的家就在湖岸边上,离抢救之地也就几十步路远,一个青砖瓦房的农家小院落。
经过一扇双开的漆黑大台门,前堂里没有任何东西,即堆满了杂乱的稻草。
穿过前堂,就是一块空敝的道地,边上有三间旧式瓦房。
那大汉把陈征背进左边一间正房里,放在一张雕刻着七仙女图案的朱红色大床上。
“福根,你先歇会,我也得赶紧回去!”说后就转身离去。
“谢谢您!”
陈征望其离开的高大背影,激动的喊了一声。
这间屋和这张大床,就是他五天前苏醒过来的地方,确切地说,也是他灵魂穿越的地方。
陈征所在的这个家,这几天他都像密探似的仔细瞧过,这也许是他前世养成的职业习惯在作祟。
考古学家的职业特征,有时就像间谍似的,喜欢东张西望,东摸西吻,就连墙角的解手纸,犄角旮旯的牛屎马粪都不放过。
这间寝房应该是养父母平时住的,现在是养母张氏和妹妹小秋在住。
这房子是有点年头的木结构砖瓦房,使用面积约四十平,还算是宽敞。
房子的右边是堂屋,也就是饭堂、厨房和综合起居屋。
起居间隔壁还搭了茅草屋,里面是堆放稻草、农具,还有一些杂物。
茅草屋的边上是一间猪、鸡混合圈舍,家养着两头猪和十几只鸡。
正房左边是一个二十平不到的房间,那里是陈征和土根的寝房,很简单就二张小木床和两条长板凳。
养母张氏正房,采光度较好,东西两头墙上,各有一个不小的方形窗棂,作采光和透气之用。
乡下农户家的窗棂,很简单,就是个木窗框架,中间斜向数根窗条,人是钻不进来,但猫进出自如。
窗棂边上,就挂着一块粗麻布,拉开挂上,可用来挡风遮雨。
墙壁失修多年,凹凸不平不说,不少地方都开裂了,露出里面的砖和黏土。
这些黏土中含有几粒稻谷壳。
陈征清楚,在南北朝至隋唐时期,房屋建筑的粘合剂大都是黄泥巴+稻草灰混合而成。
像皇宫、皇家寺庙等高端建筑,都开始使用糯米灰浆,也就是黄泥+稻草灰+糯米浆。
像江南农家,黏土除了田间黄泥,大都采用河道、湖底里的泥浆,鲜有渗糯米这种奢侈方式。
这张大木床,可是讲究不少。
它使用实木打的床架子,床框、床顶、两头床拦,雕着仙女刻着花,四周还涂上朱红油漆。
大床前,放着一块黑油漆的脚踏板。
在脚踏板一端的靠墙位置,放置着一只高腰马桶,马桶外面还套着一个木箱,上面有个盖子。
十分讲究。
这些摆设,陈征还是头一会亲眼目睹,以前在一些历史文献中有图文记载。
这些都是江南大户人家的摆设。
墙角有一只朱红色油漆的落地大木柜子,应该是樟木的,四只高跷脚上雕有花纹。
进门靠墙、南面窗棂下面,放置着一张紫金色的长方形案几。
这张案几做工挺考究,红木材质、四周跷角卷边,还雕刻龙凤图案花纹。
陈征前世对古代文物挺有研究,这张案几非普通百姓家拥有,出自皇宫豪门大家。
宽敞的案几面板上,放有几件东西,着实让陈征眼前一亮。
一面破旧的铜镜,还有一盏铜质烛台。
无论是铜镜和烛台,都是雕龙刻凤的花纹图案,做工很精细。
除了铜镜和烛台,还有两个盘口壶和白釉莲纹罐。
隋朝进入开皇盛世的经济发展轨道,到现在已是相当繁荣了。
确切的说,现在是快到大隋繁荣的顶峰,往后是平稳数年之后,再慢慢走下坡路。
瓷器在这时期发展很快,已经出现了‘窑’称呼的制瓷集散地。
南方盛产青釉瓷,主要集于江浙之地。
这些青釉瓷工艺精良,釉色清淡宜人,明彻如冰,代表是越窑。
这些都是南北朝、隋代的真品,要放到后世,那都是价值连城的宫廷古董。
陈征突然冥想,若能带着这些古董穿越回去,身价几个亿,就不用再奋斗了嘛。
在这里却只是家常摆设而已,太可惜了,纯粹是暴殄天物。
陈征啧啧啧地惋惜不已,肉痛得不要不要的。
再往下探,这案几下面的隔挡里,放置着一套文房四宝,和一小叠纸张,说明家里人有文化。
漆黑大台门,小院和三间青砖瓦房,还有家里的这几样摆设。
这些摆设家档,按陈征的估计,在时下大隋,算是大家族,只是败落了,倒像是个破落户。
古代江南乡下,称之为贫困户,应该是孤寡老人,或住茅草屋的佃户,地主大户家里的长工、奴工。
此时的陈征,突感到饥肠辘辘,抽筋过后肌肉酸痛,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只好昏沉的在床上躺着歇息。
这时,外间屋门“嘎吱…”一声推开,还没等陈征从床上坐起,寝房门帘被掀开。
从门外匆匆进来一位发髻高盘、三十岁左右的妇人。
只见她身着一件浅灰色无袖挂衫,粗布半腰褶裙,光着脚丫,小腿上还留有泥巴。
她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中等身材,表面皮肤虽晒得有些红黑,但藏匿起来的天生肌肤,还算是白皙型的,表明了她以前的不俗身份。
脸上的鱼尾纹,跟年龄不太相符,显示出时下生活的不易与沧桑。
她整张脸红彤彤的,像是刚从田间急跑了回来,双手按在肚腹部、直喘粗气。
可能跑急了,一时还没喘过气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你快吓死娘了呀,你刚从阎王殿里逃回来,没过几天,又差点淹死,这前世是遭的什么孽呀!要如此这般地折磨我。你…你一个人自己下湖去摸河蚌做甚?!”
进屋来的,正是陈征的养母张氏。